“總得試試,否則這一世我不白來了?” 李譜看著夕陽西下,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迪麗說。迪麗看著他的側臉,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但她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李譜話語中的深意。 好一會兒,李譜撥轉馬頭,道:“你還是小心些。” “我心裡有數。”迪麗忽然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要回去麼?” “等第一批的糧食物資到了再說吧。”李譜微微一笑:“我是你的俘虜,該給的贖金還是要給的,我可是大武皇帝,不是賴賬的人!” “駕!” 李譜打馬,迪麗看著他風姿肆意的模樣,滿眼都是欣賞。 還好,他沒變。 ----------------- 蘇轍呆滯地聽完了這幾日發生的故事,整個人都懵了。 上次來的時候,陛下還是囚徒,住在一個漏頂的破帳篷裡。這才幾天不見,就成了金刀汗王,住在大可汗的輔帳中,不但有護衛把守,侍女伺候,還有歌舞助興。 李譜坐在桌案之後,懷裡的桐兒也是一副嫵媚的樣子,正往他嘴裡遞著交杯兒呢。 “愛卿何故不飲啊?”李譜嘬飲一口,贊道:“這突厥的酒,渾濁不堪,入口難咽,但這葡萄釀確是極佳,尤其是拿冰鎮過之後,這個味道簡直是妙之毫巔!” 說著,不管蘇轍飲不飲了,大叫道:“來人吶,筆墨伺候!” 有侍女端來筆墨紙硯,桐兒挽起衣袖,為他研磨。賀二殷勤地把紙鋪開,拿鎮紙壓好。 “朕登基四年有餘,今日才有一點做皇帝的滋味,詩興大發,便賦詩一首,以祝酒興!”說著,他對蘇轍道:“蘇愛卿可是朕欽點的探花郎,飽學之士,等會可要品評一番喲。” 蘇轍無語到了極點,他認識李譜也有數年了,青樓裡見他無數回,喝多的醜態也看見過不少,但唯獨是沒見過他風雅賦詩。但陛下如此雅興,他做臣子的,哪能掃興,拱拱手,道:“陛下請。” “好,且看朕寫來!” 李譜接過筆,略微沉吟,便刷刷點點寫就。恰好這時迪麗被嘈雜之聲引了過來,見李譜麵色紅潤,懷裡摟著的桐兒也是氣喘籲籲,還以為他剛剛做了什麼,凝目細看,才放下了心,雖然這場景看著讓人誤會,但倆人的衣服確是完整,沒有淩亂的樣子。 駐足門口,聽到李譜喊著賦詩,她便走了進去。迪麗雖是突厥人,但她從小愛好中原文章,經常命察子購買最新的詩文話本送回草原,若論對中原文壇的了解,她怕是比李譜這個不學無術的皇帝還內行。 她示意周圍的人無需多禮,悄步來到李譜跟前,看到這紙上的字,差點暈厥過去。 這狗爬似的字,便是三歲的麥麥提都比他寫得好。剛要出言譏諷,忽然看清內容,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聽到迪麗吟誦,蘇轍也急忙離席來到跟前,看到紙上的字,也是下意識皺眉,看到內容,卻是由衷嘆服。 “陛下這首詩,臣不敢品評。當世之邊塞詩,此當為魁首。” “是嗎?”李譜略微醺了,聞言笑道:“也不知是在哪聽過,隨手寫出來罷了。”說罷,他丟出毛筆,仰臥在榻上,喃喃道:“我醉欲眠卿且去……”說著他打了個大哈欠:“桐兒暖床,送客,朕乏了。” 桐兒彎著一雙笑眼看著迪麗和驚呆的蘇轍,攤手道:“怎麼辦呢,陛下醉了,你們要不——”她看向帳門,逐客的意味非常明顯了。 “好吧。”蘇轍是臣子,哪有不從的道理,聞言躬身退後。 迪麗看著李譜的樣子也不似裝醉,道:“明日他醒了,讓他來找我,有事商議。” “奴婢記下啦。”桐兒應著,但眼神卻略帶挑釁似的。迪麗懶得跟她置氣,哼了一聲走了。 帳門外,迪麗叫住蘇轍,道:“你們的迎帝使,什麼時候到?” “後日。” “誰人為主?” 蘇轍略微沉吟,道:“押送糧食的主將是江夏郡王之子,李規。談判,由我來負責。” “好,明日你早來,等你家陛下醒酒,一起商議。” 蘇轍拱手施禮,告辭離去。迪麗又看了眼李譜的帳篷,心中疑惑,今日李譜隻喝了葡萄釀,怎會如此輕易醉倒?他的酒量可沒這麼低。 “難不成是目的達成,鬆懈下來,不飲便醉了?” 迪麗喃喃自語,想著剛剛的那四句詩,嘴角不自覺微微勾了起來。 ----------------- 迪麗回到自己的帳篷約莫半個時辰後,女官前來稟告:“大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汗王的那個侍女,回原來的帳篷去了。” 正裝模作樣拿著一本書看的迪麗瞬間長出一口氣,為了顯得自己沒有那麼針對桐兒,順口問道:“那個叫賀二的家夥呢?” “他也回自己的帳篷了,他的帳篷是今天早上跟牧民買的。” “知道了。”等到了想要的答案,迪麗也不用裝用功了,伸了個腰,吩咐道:“汗王今夜醉了,多派王族武士守護,不準任何人靠近他的帳篷,包括麥麥提在內,不準任何人去打擾他。” “是。” 女官領命下去,迪麗也熄了酥油燈,進入了夢鄉。 而另一邊,賀二卻如坐針氈。 就在剛剛,他被李譜逼著換了衣裳,代替他睡在帳篷裡。李譜和桐兒前腳剛走,帳篷外就多了好多巡邏的武士,嚇得他以為露餡了,自己的小命要沒了。 還好過了一會兒,這些武士沒有闖進來,隻是繞著帳篷來回巡邏,沒有要打擾的意思。在被一個女官嗬斥後,腳步也放輕了許多,他這才放心下來。 隻是心中卻更加疑惑了,這麼晚了,陛下還易裝出去,他要做什麼? ----------------- 草原上,篝火點點,如同天上的星星落了下來。 但在夜色遮掩之下,卻有兩道身影在草皮之上疾馳。倆人的身法明顯不同,但有一樣是相同的,就是極輕,極快。時機把握也非常精準,完美地避開了所有巡邏的武士和明暗的崗哨。 來到一處土丘,前麵的人抬手示意,後麵的人趕忙伏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