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茶磚的價錢都是三頭羊換一塊，今年怎麼漲到了五頭羊了？你們怎麼擅自漲價啊！”（突厥語） 　　李譜聽不懂突厥話，白衣商人和突厥人溝通也是說突厥話，所以聽了半天他啥也沒搞清楚兩邊在爭論什麼。 　　但很快他就從這幾個說京城官話的人嘴裡猜出了大概。 　　這些人是賣茶磚的，今年漲價了。李譜本來想讓迪麗做個翻譯，但還沒開口，迪麗已經非常激動的走過去理論了，兩邊吵得更激烈了。 　　李譜沒辦法，隻好自己走上前：“你們在吵什麼？” 　　“關你屁——”白衣商人下意識回罵，但看到李譜的臉，立刻矮了半截：“草民冒犯龍顏，草民該死。” 　　“你認識我？” 　　“草民有陛下的畫像。”說著，白衣商人從懷裡拽出一塊白絹，顫抖著展開，上麵正是李譜的畫像。 　　“真是丟人。”李譜以手扶額，道：“收起來，你們吵什麼呢？” 　　白衣商人眼珠轉了轉，道：“陛下請容臣借一步說話。” 　　桐兒這時注意到了白衣商人的異常，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意，借著旁邊人遮擋視線，拔下了頭上的簪子。 　　李譜故作不知：“什麼事還神神秘秘的，好，這邊說。” 　　白衣商人跟上來，袖袍內一抹寒光閃過，桐兒的目光愈發淩厲起來，就在李譜領著白衣商人來到旁邊站定，後者正要動手，桐兒的簪子也要射出的當口，人群中忽然一聲大喊：“陛下當心，他是刺客！” 　　“敢壞我大事！”白衣商人怒罵一聲，再不遮掩，手中利刃直奔李譜的脖頸。李譜不閃不避，突然白衣商人直挺挺倒在了地上，他的後腦插著一根簪子。 　　桐兒走過來，拔出簪子，借著白衣擦了擦血，又戴在了頭上，像是啥也沒發生一樣。 　　迪麗聽到聲音，立刻下令把所有白衣商人都抓了起來。剛剛大喊的那個人，也被帶到了李譜麵前。迪麗讓帖木兒帶護衛隔開了圍觀的牧民，給李牧創造了一個審訊的空間。 　　“是你高聲示警？”李譜拿起一塊茶磚，掰開看了眼，聞了聞，眉頭緊皺，這就是最劣等的茶梗，驛道的茶棚泡大碗茶都不用，在突厥這邊竟還成了稀罕物。 　　“陛下，草民賀二，是商行的夥計。”說話的是一個五短身材，胖胖的小夥子，看起來憨厚，眼神卻精明。 　　“商行？”李譜疑惑：“哪個商行？身上的白袍是怎麼回事？” 　　“回陛下的話，草原上隻有一家商行，沒有字號，但誰都知道是蔡家的商行。白袍是商行夥計的標誌，取自白衣渡江之典故。一來代表商人的身份，二來，我們隸屬鉤弋，負責在草原打探情報，行細作之事。”說到後半句，賀二用了方言。 　　“還挺謹慎。”李譜笑了一下，指著地上的屍體問道：“他是什麼人？” 　　“他是我們這隊商人的管事，聽說是蔡氏的族親。昨夜他與人密謀，恰好被草民聽到，故此高聲示警，提醒陛下。” 　　“那我怎麼知道，你沒有行刺之心呢？” 　　“草民不敢！”賀二慌忙跪地扣頭，道：“草民沒想那麼多，草民隻是不想陛下遇害。” 　　“哦？朕的生死，你很看重麼？”李譜玩味地問道：“求財，求官？” 　　“草民的姐姐是陛下去年放出宮的，她是草民唯一的親人，草民感激陛下！” 　　“是這樣。”李譜示意他起來，道：“姑且信你，你給朕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謝陛下，草民不敢妄言，隻把親身經歷說給陛下。”李譜點點頭，賀二繼續說道：“草民是半月前接到管事的消息，讓我們一行人押解茶磚來定遠城，說是為了配合大軍作戰，今年茶磚的價錢要翻倍，以此來消耗突厥人的補給。” 　　“到了定遠城，我們把大車的茶磚，分到了小車上，然後就一直等著，直到昨天晌午，管事帶我們進了大營，半夜，草民聽到了管事們的對話，說是主人說，若誰能得手，三輩子享用不盡。草民便留了個心眼，直到見到陛下，確認管事圖謀不軌，才忍不住出聲提醒。” 　　“這樣的茶磚，往年你們賣多少？”李譜掂了一下手裡的茶磚，一斤左右，擱在京城，比這個質量好一些的劣等茶磚，一斤就五十文。 　　“草民是頭一年來草原，但聽管事的說，去年是三頭羊一塊茶磚。”賀二如實說道。 　　“今年呢？” 　　“最低不能少於五頭羊。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ｎ.coｍ ” 　　還真翻倍了，李譜算計了一下，他昨天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才得了三十頭羊，按這個物價，也就換六塊茶磚，而這三十頭羊，足以養活二十個人度過冬天。也就是說，二十人的口糧，換六塊茶磚？ 　　這賬他怎麼算不明白了。 　　賀二似乎看出了李譜的疑惑，解釋道：“陛下，突厥人常年吃肉，長時間不喝茶，他們的腸子會打結。尤其是冬天，不喝茶一定會生病，茶跟鹽是他們活著必須得有的東西。” 　　“不怕他們砍了你們？” 　　“不怕。”賀二篤定道：“管事曾說過，草原上除了我們，沒人敢賣突厥人東西。哪個部族敢殺我們的人，我們就再也不賣那個部族東西。” 　　“有恃無恐唄？那你們賣這麼貴，也多少有點損吧。” 　　賀二一臉茫然：“陛下，他們可是突厥人啊。” 　　“……”李譜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確實，在賀二的立場，賣多貴都沒什麼毛病。 　　“你剛才說管事們密謀，也就是說，你們這些夥計，都是不知情的？” 　　賀二回答得非常謹慎，指了指蹲在地上的一群商人中的一個，道：“別人草民不知道，他是草民的同鄉，我們倆是不知情的，但其他管事應該都知道，陛下還是小心一點。” 　　“行，你讓你那個同鄉替朕給童道輔帶句話，附耳過來。”說著對賀二耳語一番，然後拍拍他的肩膀，道：“他們可以回去，你留下聽用吧。對了，貨都留下，若有人問起，就說朕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