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爾的視線隨著胯下全速飛奔的駿馬一同劇烈顛簸,臀部和兩腿內側早已完全麻木。貌似上一次騎馬已是多年前和愛芙瑞旅遊時的事情了。他不確定自己在到達重森鎮後是否還能正常行走,但確定的是,就算是爬他也要找到愛芙瑞,至少到這一刻他還這麼想。 他昨夜聽到了愛芙瑞的呼救聲後還是睡著了,之後才被愛芙瑞那邊傳來的噪音驚醒。他自己沒有馬,因為不常出遠門所以感覺用不到,所以隻好摸黑在村子裡到處借馬。幸運的是,自己好心的鄰居同意把馬借給他。 可在他剛把馬牽出馬廄後,襲擾內心的擔憂又逼迫他把馬還了回去。在技術不熟練的情況下,騎馬去重森鎮需要至少兩天時間,縱使平時懶散,那時他也不想耽誤哪怕一點時間。 於是他舉著昂貴的手提油燈走回培金城,在賄賂了相熟的門衛10盧那後才求得一次進出通行權。他緊接著跑向早已關門的破盾酒館,叫醒了馬廄的飼養員。他先是說科朗同意把快馬借給他,但這拙劣的謊言瞬間被戳穿。在飼養員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他又編出了另一套謊言。他說自己回重森鎮老家探親的妻子突然臨產,而且生命垂危,自己一定要盡快去看,馬匹也一定會盡快歸還。最終在軟磨硬泡和20盧那的酬金下,坎特爾終於牽出了科朗那匹聲稱一天就能到達重森鎮的駿馬。 坎特爾想到這裡就覺得一陣心痛,這30盧那幾乎是他全部的積蓄了。他在心裡抱怨了幾句愛芙瑞,這個曾經的愛人從來都不喜歡安安靜靜的日子,永遠沒讓自己省心過。 依然是嘈雜的人聲,愛芙瑞好像在說什麼,但根本分辨不清。 他在路途中就對科朗的說辭產生了懷疑,這批馬的確體力充沛,但性格十分暴躁,剛上馬時幾次差點把坎特爾甩下來。接著又開始拒絕指令,並且向著重森鎮的反方向跑了好一會兒。坎特爾經過反復的安撫,又任它在草原上飽餐了一頓,才讓行進的道路重回正軌。 現在天已經完全亮了,身上的陽光逐漸從輕柔變得沉重。坎特爾一直在順著其他旅人踩出的道路前進,此時完全不知道自己距離終點還剩多遠。 他飛馳了一段時間,在麵前出現了一條清澈的河流後,坎特爾胯下的快馬又擅自停了下來,它無視他的催促,把頭俯到水麵喝了起來。坎特爾能理解它的行為,不過一直在口頭催促著。 雖然心情急迫,但坎特爾也總算有機會讓自己始終緊繃的肌肉放鬆一下。就是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陽光好像沒那麼強烈了,他抬頭想看是不是要下雨,卻看到了一片紅色的天空。 天空不知何時被一道模糊的分界線劃成兩半,陰沉的紅色與無雲的藍色。兩片天空就像列陣的軍隊一樣靜靜對峙著。太陽已經被紅色覆蓋,本來正愈發灼熱的陽光被擋了下來,仿佛一個血色的滿月。 坎特爾呆住了一下,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從著火的森林那邊飄來的煙霧。最好別是,那得是多大的火啊。隨即他拉緊韁繩用蠻力將馬頭拉上來,準備馭馬過河。 還好,這條河看似寬闊但這一段都是淺灘,馬匹在這裡通行和平地沒有兩樣。坎特爾身體前傾,用腳蹬輕磕馬腹,還在它的臀部抽了一鞭子。 恢復疾馳狀態後,坎特爾再次抬頭看天。愛芙瑞聽起來還活著,但是不確定之後會不會有危險,也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逃到安全地帶。坎特爾一定要看到她本人才能放心,哪怕她還是對自己冷眼相待,就算是跟她男朋友打一架,他也一定要去。 仍然是嘈雜的聲音。 就在這時,坎特爾感覺自己飛了出去,隨之而來的是後頸傳來的巨大沖擊。 這劇烈的沖擊讓他的意識中斷了一小段時間,等回過神後,他發現自己仰麵躺在河灘上,胯下的快馬不見蹤影。他的後腦靠著堅硬的東西,應該是個大石頭。但現在隻能靠猜,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頭轉不動了。 隨後,坎特爾的大腦中卷起了一場眩暈的風暴,他一會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旋轉,一會又覺得四周寂靜無聲。在迷茫的縫隙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猜測可能是剛才自己抬頭看天時忽視了自己腦後的河邊巨石,那匹好馬自然能一躍而過,但自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被直接甩了出去。 一定是這樣,我得趕緊起來,別讓馬丟了,我可賠不起。坎特爾發現身上沒有疼痛感,準備站起身。在努力了好一會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並沒有進行哪怕一絲一毫的移動。他的身體就好像小時候和愛芙瑞一起看管的那群鵝,對自己的指令置之不理。 眩暈感越來越重,劇烈的疼痛也開始在腦中肆虐。他不記得自己嘗試了多少次起身,但仍然隻能保持同樣的姿勢躺在這裡聽著重復的流水聲。他開始用最大的力氣呼喊求救,也沒有招來任何恰好路過此處的行人。 你每次在關鍵時候就一點用都沒有,他的腦子裡想起了愛芙瑞曾經說過的話。 在體力差不多耗盡後,坎特爾覺得自己不那麼難受了,睡意開始逐漸取代其他不適感。 “愛芙瑞……你沒事吧……對不起我要死了……你要好好活著……”他盡可能地大聲說話來對抗睡意,“我愛你,你是我這一輩子最愛的人!” 這段話語被他重復了幾次後,他終於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坎特爾!你沒事吧!你怎麼了?”他在眼前陷入黑暗後聽到了這句話。 如果她在我身邊,一定會很擔心我吧,我真的太想她了。 “坎特爾!你說話啊!” 真好啊,人們說死前會有幻覺,好歹我又聽見她的聲音了。 “你說話啊!” 隨後他就什麼都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