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早晚高峰，城際列車都會擠滿通勤者，往返於城內外。 　　吳鳴和李根，也是這成千上萬的打工族之一，日復一日起早貪黑的為分公司貢獻勞動。 　　新聞資訊快報：“昨夜，一名持槍歹徒潛入了正在舉辦高級晚宴的空中飛艇內，對著無辜人群瘋狂開火射擊，導致了十三人受傷，一人死亡。經證實，死者為集團派遣到魔城的公乾專員，可能帶有重要工作指示或舉措。為了盡快將歹徒繩之以法，‘魔城高級管理者’已經發布了一級通緝令，責令外包警員加大緝捕力度。雖然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恐怖組織聲明為襲擊負責，但該事件已經從故意殺人上升為恐怖襲擊。最後，希望廣大市民保持警惕，注意人身安全，播報完畢。” 　　“這次弄這麼大動靜，看來這幫反抗組織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哎，鳴，你說警察把咱家那幾條街圍的裡外三層，會不會，這人就躲在咱們那啊？” 　　“不能吧，那種搜查密度，連隻蒼蠅都逃不掉，我感覺不能。”吳鳴說。 　　“那就奇怪了。當時警察圍得水泄不通，天上又有空警把守。難不成，這人會土遁術？可以人間蒸發？” 　　“嗬嗬，仙俠幻夢看多了吧你，總拿虛擬套現實。趕緊啃煎餅果子吧，一會還得乾活呢。” 　　吳鳴攥著李根拿食物的手，用玩笑的方式往後者嘴裡塞。之前的話題太緊繃了，他差點以為自己真露了馬腳，心裡正盤算著要不要說實話，該怎麼說才能不連累好友。 　　地球環境惡化，最先遭殃的就是飛禽和海洋生物，沒有良好的生存條件，物種滅絕得非常快。除了俄城和東京的動物園裡嬌生慣養的幾類孤種，剩下的所有動植物都沒剩下。在環境變化麵前，即便是恐龍那種級別食物鏈屠夫，也是同樣下場。 　　魔城外的農業基地，分為動物和植物兩個重要板塊，植物包括大豆、紅薯、小麥、和一些好養活的水果。動物就更加稀少了，能夠大量飼養繁殖的就隻剩下豬這一種了。 　　曾經的食物匱乏期，餓死了很多人。漸漸的，一種富含蛋白質的蟲子被科學家大力推行，從最初的不被看好，到後來的餐餐必吃，人類已經徹底離不開這種食品了。 　　吳鳴二人的工作，就是在基地棚場養這種蟲子，被人戲稱為高蛋白的東西。 　　“鳴，我瞇一會，困得不行了。你幫我盯著點組長，千萬別讓他發現嘍。你受累，下次我替你。”李根說完，打著哈欠蹲到兩個貨架之間。 　　“怎麼？沒睡好？” 　　“啊，昨晚聊人生忘記看時間了，我倆算了算攢多少錢才能結婚。後來鬧得有點不愉快，我想去旅行結婚，去巴城看看，她堅決反對……現在想想都頭痛。” 　　“真的假的？我看你就是在炫耀，秀恩愛。行了睡吧。” 　　“我折騰半宿，連急救帶看護，都沒感覺像你這麼累。”吳鳴邊穿防護服邊在心中腹誹道。 　　短暫的燈光照射，可以給土壤殺菌。隨後的營養噴淋，吳鳴需要在幾十塊飼養池之間來回奔走，對蛋白蟲的生長狀況進行工作記錄。 　　濕潤的土壤帶著獨特氣味，能將藏在底下的小蟲引誘到表麵。停止藥液噴淋不到五分鐘，飼養池內滿是密密麻麻蠕動的白色蟲子。這種蟲子雖然有很多腳，但全都很小，和毛毛蟲差不多。吳鳴拎著飼料袋子，像撒肥一樣，投喂那些白花花的蠕動生命。 　　這種崗位雖然不累，但卻很難招到工人，很多人以為自己沒有密集恐懼癥，可一旦親眼所見時，基本全都是嘔吐著逃離。要不是工資還算可觀，平時又沒人監管，吳鳴也不願麵對這些讓人頭皮發麻的蟲子。 　　投喂結束時，吳鳴摘下防毒麵罩，坐在椅子上喝水休息。可不知怎的，腦子不受控製去想冷雪，去回憶那張冷若冰霜的俏臉。 　　“也不知道，她聽沒聽我的話。不管了，生死有命，她一個成年人還分不清好賴嗎？我總不能把她捆起來吧。” 　　經過一番糾結，吳鳴還是以人命至上為借口，悄悄打開了手環通訊功能。 　　“吳鳴發來的語音：你還好嗎？如果還在發燒的話，床頭櫃裡有退燒針。晚上喝粥怎麼樣？清淡。” 　　“可以。”冷雪捏著手環輕聲回道。 　　“嗯，聽聲音，感覺人還不錯，年輕有朝氣，還懂憐香惜玉。該不會，是想追求你吧？” 　　不管是玩笑還是調侃，冷雪從來都不在意，也不會給予回答。她躺在被窩裡，盯著沙放上的長發老者往飲料罐裡彈煙灰。 　　他敢冒殺身之禍，出手救一個通緝犯，說明三觀和我們有幾分契合，起碼集團的統治，同樣不滿。”老者自顧自地又說。 　　“你的煙，別留下痕跡。” 　　“啊？嗨，放心吧。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不吸煙的人，可真不多見。” 　　“你想招他進‘翻天’？”冷雪問。 　　“也不是不行，組織現在人手緊缺，如果能吸收幾個年輕血液的……” 　　“我反對。” 　　“能說說你反對的理由嗎？”老者一手拿煙，一手簡易煙灰缸，扭頭望著冷雪。 　　“他就是個普通人。”冷雪捏著被子往上提了提，下顎感到舒軟時，又扭頭看著陽臺上晾曬的衣服，“如果進了組織，活不過第一個任務。” 　　“技能可以慢慢培養。實在不行，就不安排他出任務，做點文職或者送情報也行。讓他當醫生怎麼樣？組織裡最缺的就是醫護人員……” 　　“他不適合。” 　　長發老者吞雲吐霧間說道：“怎麼會呢？你不就是個例子嘛，我看他很有醫學天分。” 　　“甘願活在壓迫之下，虛耗光陰的人，心裡永遠都會把自己放第一位。為一日三餐奔波的小人物，放不下，舍不掉的東西，數不勝數。如果心理素質不過關，就經不起威逼利誘，這樣的同誌，你敢把後背交給他嗎？” 　　“行啦，人家小夥子好心救你，結果你這麼說人家。我沒想招他，隻不過是逗逗你罷了。”老者來到床邊拿起零食說。 　　“什麼意思？” 　　“第一次見你在陌生人家裡養傷，還睡得那麼安心，我就是想看看你對他評價。沒想到，這人得分還挺高。我敢打包票，換做其他人，你絕不在意。” 　　長發老者吧唧嘴的樣子，顯得邋遢又懶散。冷雪本想警告他不要再弄無聊把戲，可話到嘴邊就自己改了。“下一個目標，定了嗎？” 　　“暫定劉明陽，集團在魔城的科技公司總經理。手握軍事、生物、農業、三項大權，把他辦了，就可以按順序扳魔城高管了。不過最終的敲定，還要回去投票表決一下。” 　　“大概什麼時候行動？我的傷，可能還得養兩天。” 　　“小雪啊小雪。我真該頒一個最佳勞模獎給你，剛撿回一條命，就著急乾下一單。你覺得自己有九條命嗎？別把我們當成冷血動物，和任務相比，我們更希望同誌活著，活著才能推翻集團暴政。你好好安心養傷，不用操心其他的。” 　　“什麼時候接我回去？”冷雪麵無表情問道。 　　“外麵確實查得很嚴，等風聲過去，自然有人來接你。先住著吧，我看他也挺會照顧人的。先這樣，有事聯係我。” 　　一通吃喝過後，老者用衣袖擦了擦嘴。臨走前，還特意戴上帽子整理著裝。 　　“汪倫……注意安全。” 　　“好嘞，拜拜。” 　　女朋友兼職太多，經常下晚班，李根就天天雷打不動去接。因為這份毅力，吳鳴還特意給他起了個最佳男友的稱號。 　　吳鳴家附近的警力，不減反增。各個路邊和胡同口，都有幾輛不掛牌的黑色豪車。樓頂和陽臺就更離譜了，不僅有人拿望遠鏡巡視，就連狙擊手都安排上了。 　　排隊等候盤查時，吳鳴盯著旁邊的黑色旅行車，心裡感嘆著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買一輛。而這時，黑玻璃內隱約可見的帥氣麵孔，居然在和自己對視。那人臉頰削瘦，梳著油光鋥亮的背頭，身上穿著黑西服白襯衫，還係著一根領帶，標準的上流人士打扮。 　　這一類人，八成都是集團裡的精英，還有經常刁難自己的車間組長。吳鳴越想越氣憤，便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油頭粉麵的棒槌，一點事實不乾。” 　　吳鳴早上特意裝了一包衣服，結果流浪漢卻沒在購物街，隻剩臟兮兮的破被鋪在墻角。那種不看大腿寧肯死的人，居然也能離開自己的風水寶地，這也算是一種奇聞了。 　　想到家裡有位傷者正在餓肚子，吳鳴也就沒去尋找。可在經過一個胡同時，這老頭自己出現了。此時，正踩著垃圾桶伸手摘人家晾曬的鹹菜，吳鳴露出壞笑，躡手躡腳來到跟前：“乾嘛呢？老頭。” 　　“噓。小點聲，別把我暴露了。”流浪老頭比著手勢低聲說。 　　老頭模樣滑稽，讓吳鳴忍不住輕笑了兩聲。結果，引來了一大盆水，不僅把流浪漢從頭淋到腳，還濺了吳鳴一臉。 　　鹹菜沒偷成，流浪漢便“嗖”的一下竄回地麵，連句話都不說就撒丫子跑了。 　　“臭不要臉！又來爬窗戶，看老娘怎麼收拾你！三，沖出去咬他。” 　　聽到樓上喊放狗的時候，吳鳴這才明白，老頭為啥跑那麼快。隨著幾聲犬吠，流浪漢和吳鳴相繼跑出了胡同，一路狂奔好幾條街，才免了一頓狗咬之苦。 　　“沒被狗攆過吧？” 　　“你沒事爬人家窗戶乾嗎？害得我跟你一起受連累。唉，都跑岔氣了。” 　　“看你那慫樣，田園犬沒那你想得那麼兇。還說，要不是你，我今天的下酒菜也不至於沒著落。”稍稍喘勻了氣，流浪老頭一屁股坐在破被上，對吳鳴埋怨道。 　　“拉倒吧，那還不兇？真要是逮著咱倆，非得撕成一條一條的，它才會滿意。” 　　“小子，一條小狗你都跑不過，缺乏鍛煉吧？” 　　吳鳴確實跑累了，可那被子又臟得沒法看，所以他隻能蹲在一旁跟老頭聊，“咱倆體型差不多，我的衣服你應該能穿，……這裡邊有好多新買沒穿過的，不能挑三揀四啊。” 　　“不挑不挑，有的穿就很好。嗯，這衣服料子不錯，軟乎。小子不錯，好人。”老頭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似的，捧著那些衣服眉開眼笑的誇贊。找書苑wｗｗ.zｈaｏshuyｕan.com 　　“走吧，領你點餐去，今天想吃什麼呀？” 　　“不用，我有飯吃。剛才陪一個老弟擺了會龍門陣，可能是聊美了，臨走給我買了酒和菜，表示感謝。”流浪老頭說著，從被底下拿出酒菜，一臉得意的向吳鳴炫耀。 　　“呦嗬，還是你厲害。我這累死累活一整天，才能掙幾十塊，你這動動嘴皮子，就有人給你買飯吃，沒法比啊。” 　　“要不怎麼說，語言是門藝術呢。哎小子，你說我要是弄個陪聊天牌子往這一擺，是不是就吃喝不愁了？” 　　“我覺得不可能。人家給你買飯吃，同情才是主要原因，你活了六十多歲，回首往昔想一想，碰到過幾個聊天就給你飯吃的人？你要是真有口吐蓮花的本事，早就有人找你去脫口秀表演了。”吳鳴認為，流浪漢是個不怕打擊的樂天派，所以才說得直接一些。 　　“就不能婉轉一點，趕緊走吧，一會連吃飯的心情都被你弄沒了。” 　　“忠言一般都不好聽，但是很受用。” 　　流浪老頭有些不耐煩了，抄起酒瓶擺開要打人的架勢，“你走不走？” 　　吳鳴見狀，隻好嬉皮笑臉的躲開，並從包裡掏出一個蘋果拋了過去。 　　老頭麵帶微笑看著吳鳴，直到背影消失在人海中，他才舍得輕咬一口蘋果。 　　回到家，吳鳴將外賣擺在茶幾上，“餓壞了吧？” 　　以為冷雪還在睡覺，他便悄悄向床走去，可是，看到的隻有空無一人的床鋪。 　　“人呢？難道真走了？走就走吧，起碼房門沒被破拆，說明她不是被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