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殉職,情種(1 / 1)

過去的大氣汙染,還沒形成全麵惡化的地步,月亮時常能繞過雲彩灑下滿地光輝。閃著警燈的越野車隊,疾馳在內蒙曠野上,起伏顛簸的砂土路使人陣陣反胃,隻有後座的汪倫始終麵沉如水,任由車廂搖晃著身體,那時的他還很年輕,還做不到喜怒哀樂不形於色。   穿過兩道特警封鎖線後,車停在了飽受風沙侵蝕的破土屋旁,空中的六臺探照無人機發出“嗡嗡”聲響,光柱下忙碌的人影,是提前到達的警察、探員和法醫。   汪倫走過黑白交界帶,看著屋前擺滿的裹屍袋問道:“身份都確認了嗎?有沒有自己人?”   “汪隊。已經識別核查過了,沒發現咱們的人,除了幾個保鏢打手,剩下的都是各領域精英人物。什麼傳媒、醫藥、金融、還有灰色產業,涵蓋了周邊很多國家的大家族,都是‘深瞳’組織的高級成員,其中有個年過七十的南美人,好像還是長老級別的人物。另外,羽生琴和邁特也在其中。”一名女探員回道。   得知沒有自己人遇害,汪倫鬆了口氣,“他們倆屬於一級通緝犯,多少次圍捕都沒抓住,沒想到會死在自己的秘密會議上。”   “那……這兩具就是。”女探員掀開腳邊的裹屍袋,向汪倫展示。   那一男一女兩張慘白麵孔,像抽走靈魂的皮囊般躺在地上,沒了傳說中的彪悍殘忍。   “男性(邁特)死於在太陽穴子彈貫穿,一槍斃命,小創口附近有火藥燒灼痕跡,根據他手裡的槍械比對彈道分析,可以確定是自殺。這女的(羽生琴)也是自殺,你看這頸部傷口又深又齊,說明沒有絲毫猶豫。那些精英身上傷口更多,全都來自於她那柄武士刀,初步判斷,他們是被鎖在房間中殺死的。”女探員指著屍體傷口依次為汪倫講解。   “她可不像是尋短見的人,殺人成癮的心理變態,很享受作案過程中的快感,為了這一點,他們往往更加愛惜自己的生命。上次的港口爆炸襲擊就是她帶人乾的,那一戰,我們的布控堪稱天羅地網,可還是讓她給溜了。那一戰,尤為慘烈,我跟老吳那條命還是雲風從廢墟裡扒回來的……”汪倫蹲在女屍跟前,往日回憶仍歷歷在目。   “這也算是好結果吧?恐怖組織密會演變成內訌,大大小小的害人精都被自己種的惡果反噬了。”   “乾咱們這行,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周圍都看過了嗎?有沒有可疑的車轍印之類的?”汪倫問。   “已經用無人偵察機看過了,沒有可疑之處。這地特別偏僻,一百公裡半徑範圍內,沒有一戶人家,隻能用荒無人煙來形容。”女探員說著,還掏出航拍視頻給汪倫看。   “陳哥,我們又發現一個,還有裹屍袋嗎?這個提燈你也收到物證裡,下麵還有一些黑灰色粉末,需要裝回去化驗。”   兩名警察抬著渾身是血的男人,踉踉蹌蹌從破土屋走出,雖然臉上沾著血跡汙泥,但汪倫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雲風!”   汪倫沖上去第一時間試了呼吸和脈搏,結果全都沒有,最怕的事情還是來了,他緊繃著身軀想壓住莫名而來的顫抖,直到牙齒被顫麻時,他終於抱著雲風身體失聲痛哭起來。可沒過幾秒,汪倫又發瘋似的,做起了心肺復蘇和人工呼吸,這種舉動,把圍在旁邊的同事都驚到了。   “汪隊,您別這樣!”女探員拉著汪倫試圖阻止,“您看風哥胸前的傷口,那麼深,那麼長的三道裂口,心臟和肺恐怕早就破裂了。”   沒錯,雲風胸膛那三處致命傷口,從左肩一直延伸到腹部,就像被迅猛龍的爪子撓過一樣,幾乎觸及了前胸的所有內臟器官。其實汪倫心裡明白,好兄弟已經走了,他隻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罷了。哪怕是多年以後,他也仍無法釋懷,常常在夢中見到雲風,再把自己哭醒。   後來,雲風的未婚妻來了,汪倫見她被攔在外圍臉色慘白,便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幫他擦擦臉,一會他還要見家人。”   “家燕……”汪倫話到嘴邊,忽然哽咽了。   “你剛才抱著的是雲風嗎?”未婚妻嗓音微弱而顫抖地問。   汪倫回頭看一眼同事圍著的位置,默默點了點頭,眼淚也隨之滑落。淚水落入地麵,很快滲進土壤沒了蹤跡,可與此同時,女人心中的那片天也被這滴淚砸塌了,重如千斤的噩耗,壓得女人渾身發軟癱坐在地上。   “汪倫,這就是你說的盡全力保護他?”雲風未婚妻哭著質問,待人溫和的性格讓她學不會歇斯底裡。   汪倫被問得啞口無言滿臉羞愧,此時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有人走過來跟他說:“這是後悔藥,吃了就見效”,再或者一棒子把他打暈也行,因為他害怕了,害怕麵對雲風的未婚妻,更後悔批準實施臥底計劃。   “我勸他換工作,他說再等等,我不同意他去臥底,他也不聽,說任務艱巨非他不可。最後死在了荒郊野地裡,家人朋友連最後一眼都沒見到。汪倫,還記得上次你倆喝酒我怎麼跟你說的嗎?”   “保證雲風活蹦亂跳的回家。”汪倫低聲說。   “我就隻有這一個要求,僅此而已。可你呢,大老遠把我接來,見的卻是塑料袋包裹的雲風,你為什麼哭?你也無助嗎?讓他置身險境的不正是你嘛。”   這些話如同尖刺一般,戳進汪倫的心裡,使他呼吸急促從夢中驚醒。   “汪老,做噩夢了?”馬龍端著監視屏問。   “啊,夢見一個去世的朋友。怎麼樣?他還不打算出門嗎?”   “沒有,這劉明陽始終沒離開高級公寓。不過,昨晚參加派對的那些人基本上都走了。”   為了監視目標伺機下手,汪倫和馬龍在通信大廈樓頂蹲了好幾個晝夜,吃飯睡覺都要輪班。有錢人住的地方安保出了名的嚴,想要喬裝打扮混進去完全不可能,即便硬闖也會打草驚蛇,沒有成功把握。好在,‘翻天’裡有個無所不能的黑客飛鳥,哪怕是臺烤箱她也能弄成監控設備。為了防止斷網的可能,他們還在墻頭架了臺遙控望遠鏡,用作備用眼睛死死盯著目標。   “汪老,防彈玻璃應該扛不住反器材武器吧?”   “一槍恐怕不行。”汪倫盯著那把始終上膛的狙擊槍,點完煙又把煙盒遞向馬龍,“這人平時出行特別謹慎,家裡的窗戶沒準都是雙層防彈,保險起見還是等他出門的時候再動手。”   “你抽吧,我已經戒了。”馬龍擺擺手說。   “戒了好,吸煙有害健康。如果有一天我這腦子不用裝那麼多事,說不定我也能試著戒掉。”汪倫掀開偽裝毯,使勁抻了個懶腰。   吳鳴醒來時,發現床上空著,後來看了信息才知道,阿忘悄悄尾隨吳晴去了紋身店。吳鳴感到納悶,這少年起床出門自己居然一點沒察覺,而他睡覺不打呼嚕不起夜,就連翻身的動作都沒有,吳鳴甚至以為昨夜的屋子裡隻有他自己。   雖然還沒脫離迷糊狀態,但李根分手那件事始終讓吳鳴惦記著,顧不上洗臉刷牙,他便晃蕩慵懶身軀到隔壁去敲門。當門打開時,吳鳴頓時懵圈了,因為肖紅杏正站在他麵前,那張素顏麵孔就像特意化憔悴的妝容,寬鬆的薄紗睡衣讓吳鳴不敢正眼麵對,側臉還浮現出緋紅。   “小鳴哥?你還活著,太好了!”肖紅杏給了吳鳴一個象征性的抱抱,隨後走回臥室說:“寶,找你的。”   睡眼朦朧的女人回去了,揉著眼睛的李根又被換了過來。吳鳴站在門口,覺得自己像個傻缺:放著好好的回籠覺不睡,非要操心人家小兩口的事,結果還是瞎操心,昨天那人要麼不是杏,要麼就是我誤解了。可是那樣曖昧的話,估計沒可能是誤會吧?   “我媳婦有起床氣,別理她。”李根說,碰拳打招呼是他倆的習慣,可這次吳鳴抬的卻是左手,當他摸著吳鳴斷臂時,腦子立刻就清醒了,“鳴,這?”   “你可別哭啊,哄男人我更不在行。前兩天出了點意外事故,能活著回來見你們,已經是我最大的造化了。”   “你看吧,我就說我能帶給你好運。”李根問吳鳴,“這些天你跑哪去了?電話一直聯係不上你,主任說你連續曠工被認定為自動離職,連押金都不給結。”   “嗨,一言難盡,都是些糟心事,說了隻會讓你跟著心煩。”   “那還是別說了,我已經夠煩的了。”   “怎麼了?你和杏一切都還好嗎?”吳鳴試探著問。   “怎麼說呢。”李根點了支煙背靠著欄桿說:“其實也不太好,你不在的時候我才發現,平時上班你有多照顧我,讓我產生了多嚴重的依賴。等我再次操作那些設備時,手已經完全生疏了,錯誤的流程、超時的殺菌照射、還有過量的營養液噴淋。”   “你不會把蟲子養死了吧?”   “嗯,你猜對了。你也知道,營養液一旦超出當日吸收量就跟毒藥沒啥區別,結果九號車間的所有蛋白蟲都玩完了。還有啊,殺菌燈把好幾池的蠶蛹都給烤熟了,滿車間都是烤蠶蛹的味道,車間主任臉都讓我氣綠了。”李根說,臉上掛著對自己的嘲笑,他裝出無所謂的輕鬆感,是不想吳鳴擔心自己。   “沒想到,我出了事還間接把你也影響了,抱歉了,根。”   “別這麼說,原因都在我自己。後來我也被辭退了,給車間造成的經濟損失全由我一個人擔,連保險都不給走,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慘?還沒完呢,屋漏偏逢連夜雨啊,杏瞞著我偷偷買理財,結果把我倆所有的積蓄都弄沒了,結婚買房的錢一分都沒了。”李根手裡的煙一根接一根,仿佛每一口煙霧都在傾吐著內心壓抑。   “那麼多年,白攢了?”   李根怕女友生氣,特意把房門關上,“也不能全怪她,理財收益高,任誰都經不住誘惑。”   “你為了和她結婚,一直省吃儉用,現在連這點盼頭都沒了。”   “不光是我,杏也一直在拚命做兼職,眼前這點小風浪,都不算什麼,隻要我倆心在一起,什麼坎都能挺過去。”李根說,臉上的憧憬,說明他心中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這讓吳鳴不禁感嘆,愛情的偉大。   “你開心就好。對了,之前的紀念日過得怎麼樣?”吳鳴顧及到朋友顏麵,沒提肖紅杏挎著其他男人的事,他選擇繼續婉轉的試探。   “還不錯,帶她吃了頓好的,還買了一套促銷的高檔化妝品,杏特別喜歡。”李根得意地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你呢?也有禮物嗎?”   “我一個大男人要什麼禮物,再說杏工作不穩定,有那錢還不如攢起來呢。”   吳鳴越聽越沉默,心裡簡直要氣到爆炸:我的傻哥們,我是徹底敗給你這份癡情了,她說買理財賠了你就信?她跟異性距離過近你也能忍?本來還以為她挺心疼你,結果紀念日禮物不過是個借錢的由頭,你連根毛都沒收到。要不就直接提醒吧,拐彎抹角他也未必聽得出來,算了,當局者迷,他還沉浸在甜蜜裡,我說了他也不會信。   “那,以後有什麼打算?”吳鳴抻抻懶腰問道。   “重新攢錢唄,我和杏一樣,找了份兼職工作。”   “哦?什麼工作?賺得多嗎?”   “黑虎幫有個地下賭場你知道吧?我每天晚上在那打黑拳,薪資還可以。”   “什麼?!打黑拳?你不要命啦!咱倆這種小身板,挨不到一個回合就得被打死。”吳鳴驚訝之餘,還不忘掀開李根衣服查看,可事實證明他想多了,淤血傷痕一處也沒有。   “一開始有點遭罪,但隻要掌握了技巧,也就駕輕就熟了。”   “這也有技巧?”   “那當然了。黑虎幫有個常勝格鬥王,一身的腱子肉,拳頭硬的能打死頭牛,幾乎每晚他都要壓軸表演一打十。起初,我也吃了不少虧,後來我發現,大家都在劃水作秀,我也就照著做了,說白了,我們就是幫托,按場收費的托……熟了以後才知道,那格鬥王雙臂都是機械假肢,每場結束都要換個新的仿皮膚手套。”李根饒有興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