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狂熱向往(1 / 1)

到家後,吳鳴把阿忘留在屋裡,自己跟吳晴則去往隔壁。本來心裡還在忐忑要怎麼麵對養母,結果正好遇見老太太出門送客人。   “小鳴?你可回來了,這位是拆遷項目……哎,你這胳膊?”   養母覺得不對勁,剛想上前詢問結果被吳晴攙回了屋,剩吳鳴和那位客人在長廊上打量著彼此。在吳鳴的刻板印象裡,隻有集團公司的職員才穿得起昂貴的西服。所以,即便這年輕女人有黑絲高跟鞋的輔助,也無法改變吳鳴對集團精英的反感。   “你好,我是靖安區拆遷項目部的協調溝通員,我叫羅莉。”女人麵帶微笑,特意用左手去跟吳鳴握手。   “你好,我叫吳鳴。”   按理說,對方主動問好吳鳴不該繼續板著臭臉,可羅莉戴的那枚黃金戒指,實在太晃眼。在一個沒有礦業開采的時代,貴金屬早就飆升到了天價,一枚指環雖然不重,卻抵過了無數辛勤勞動,能買下幾十套中型住房,是標準的奢侈品。這女人能佩戴黃金飾品,足以說明其身份地位和人脈。   “吳先生,你對拆遷的看法,是支持還是反對呢?”羅莉扶了扶金色眼鏡問道。   “這裡的樓房大多年久失修,如果能按照原價補償,大家自然會支持。可是集團會這樣做嗎?沒了油水,它下麵的分公司還願意拆嗎?”   “真希望事情能像你說的那樣,給足賠償簽訂合同,最後皆大歡喜,我也不用熬到這麼晚不下班,可惜我說了不算。金錢是人類自己製定的遊戲,打從一開始它的分配就不均衡,現在的我們跟圍觀首領吃第一口肉的野人沒差別,這輩子想避免被收割難如登天。”   “你的思想聽起來可不太像公司職員。”   “我有說過我是嗎?像這種協助溝通做思想的工作,分公司都會交給外包商去做,我就是個臨聘的小員工。”   “你這身穿著打扮,說是集團精英也不會有人質疑。”   “你是指這個吧,”羅莉晃兩下手上的金戒指,“說出來你可能會鄙視我,這是男朋友送的訂婚禮物,他才是真正的上層富人。他還想讓他爸爸給我安排工作,不過我拒絕了。”   “為什麼要拒絕呢?那種層級的人際關係,怎麼想都比你現在乾的差事要強。”   羅莉轉身扶著欄桿,環視周圍高樓內的萬家燈火,“我也說不準,大概……不喜歡那種一步登天的錯覺吧,就算結了婚,我也不準備靠富二代過活,免得有一天摔得太慘,爬不起來。”   那一刻,吳鳴為自己的偏見感到慚愧,因為女人那張側臉上,透著一種同齡打工族共有的麵貌,一種不易察覺的倔強。   “別說我了,搞得像在炫耀一樣。你這,怎麼弄的?”羅莉拍拍自己的胳膊問吳鳴。   “乾活不專心,讓機器給拿走了。”吳鳴說,他的注意力總會被羅莉擺動的馬尾吸引,這種青春氣息讓他感覺像姐姐。   “那你可太馬虎了,我該走了。哦,對了,和拆遷相關的說明文件我都給靜姨了,你們仔細看看,過幾天我會再來打擾,再見了。”   “慢走。”   羅莉的背影消失在電梯中,此時吳晴推開門默默望著他,那表情仿佛在說:老人的情緒已經安撫好了,趕緊進來吧。   如吳鳴所料,養母也把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不過情緒沒什麼波動,隻是一臉心疼的抱著他,默默流眼淚。吳鳴知道,姐姐的預防針起了大作用,要是不提前吃點管心臟和高血壓的藥,養母極有可能受不住打擊。   “媽,不哭了啊不哭,現在賣機械假肢的特別多,什麼款式都有,不會影響生活的……”吳鳴輕輕拍著養母後背安撫。   “無緣無故遭點罪,媽能不心疼嗎?”   “可能就是命裡該有吧。”   “農業工廠的工作不能再乾了,太危險了。還有,裝假肢一定不能圖便宜,要選好的,能用住的,錢不夠媽給你拿。”養母抹著眼淚說。   “嗯,聽您的,不乾了。”吳鳴說:“來,您坐下,晴,你也坐,我有事情跟你們說。”   “怎麼了?”吳晴問。   “你們覺得,咱要是搬到別的大城去生活,怎麼樣?”   “為什麼呀?”吳晴和養母異口同聲問道。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在魔城待久了想換個環境,說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呢。”   吳鳴從小在魔城長大,朋友基本都在這邊,如今他突然說要走,吳晴怎麼會看不出貓膩,能讓他這個貪安逸的家夥選擇搬家,那這其中利害,恐怕跟那女人和其背後的組織脫不了乾係。想到這,吳晴不自禁渾身戰栗,注視著吳鳴,臉色逐漸轉白。   “待膩了,那你辦個跨城簽證唄,轉一圈玩夠了再回來找工作,不用非得搬走。再說了,你爸給咱留的這點家業都在這呢,我不想搬。”養母說。   當初打包票說能勸動老太太,可現在卻被實際情況啪啪打臉,吳鳴表麵若無其事,內心卻急得抓耳撓腮:糟了,我忘記考慮老爸的因素了,這的街頭巷尾還有那些老鄰居,全都是老媽睹物思人的重要依托。原來故土難離,說得不是那片土,而是其中乘載的人和回憶,如果強行把人帶走的話,那就有點殘忍了,可是不走就可能保不住小命,怎麼辦呢?   “兒子,你是不是碰上什麼事了?難不成,你賭博還借了高利網貸?”養母被嚇到了,腦中不斷浮現吳鳴可能犯的錯誤。   “沒有,媽,你想多了,我沒沾那些玩意。”   “哦,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要帶我們躲債呢。”養母鬆了口氣慶幸地說。   吳鳴看著養母和沉默的吳晴,心中暗道:意思差不多,隻不過要躲的是追殺,而且是來自集團的專業殺手,估計是不眨眼的那種。   為了不讓養母再受刺激,吳鳴隻能謊稱是自己頭腦一熱的想法,讓她們別放心上,關於真相則隻字未提。等他愁眉苦臉出了門,吳晴卻悄悄跟了上來。   “吳鳴,等等我。”   “嗯?咋了?”吳鳴問吳晴。   “鬧著要搬走,是不是跟那女人有關?”   吳晴知道冷雪的存在,所以當吳鳴舉動反常時,她會第一時間聯想到‘翻天’。而吳鳴覺得真相太黑暗,由他一人承受就夠了,可謊言終究有瞞不住的一天,何況姐姐也不傻。經過反復斟酌,吳鳴決定說一些不太駭人的段落,也好讓她幫忙去勸養母。   高樓長廊上,吳鳴在姐姐耳旁竊竊私語,講述自己的種種經歷。起初,吳晴耐不住耳朵陣陣發癢,一直抓著吳鳴胳膊不放,直到後來,她聽得越發入神,臉色變得驚疑不定,指尖也掐得愈發用力。   “天底下居然會有這麼離奇湊巧的事?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吳晴瞪著眼睛悄悄問道。   “越快越好。”吳鳴說,雖然他倆聲音跟蚊子差不多,周圍也空無一人,但吳鳴還是要掃一眼前後,“現在唯一的難題,就是咱媽舍不得走。”   “是啊,她最念舊了。拆遷的前期工作也正在開展,要怎麼讓她乖乖聽話呢?”   “我覺得,拆遷款就不要奢望太多了,隻要還算合理咱們就立刻簽字。老媽的思想工作還是要婉轉著做,實在不行就用旅遊誆她,爭取早點搬到新住處,那樣也就安穩了。”吳鳴說。   “好吧,也隻能這樣了。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呀,希望時間能像你說得那麼寬裕。”   “抱歉,我也沒想到去朋友家玩一會,能惹上這麼大禍端。我知道,你一直攢錢想買現在的門店,結果全被我攪了。不過我保證,以後會幫你買一個更好的。”   吳晴報以微笑,用來掩飾心底的失落,“沒關係,其實我也不是特別喜歡那個地段,太吵了。”   商量完退路之後,姐姐回屋去看養母。而這時,吳鳴的手環突然響了,嚇得他心裡“咯噔”一下,這手環是配套假身份的破解款,除了汪倫他們沒人知道聯係號碼。吳鳴盯著陌生來電一個勁祈禱,希望不是汪倫帶來壞消息,直到耳內揚聲器傳出更熟悉的聲音時,他才放下心裡的大石頭。   “鳴,你方便講話嗎?”   “王哥?”吳鳴按著耳屏說:“方便,怎麼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但是又特別難以啟齒……”王展在電話那端吞吞吐吐,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有話直說唄,咱們也不是一兩天的交情。”   “鳴,害你斷條手臂,我心裡始終過意不去,要不你就接受我的補償吧,這樣我心裡還能好受一些。”   “你把養老婆孩的錢分我一半,那我心裡就好受了?你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吳鳴說。   “你明知道拉著我遲早會摔死,但還是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沒放手,我看得最真切,就沖這一點,全給你都值!”   “事實上,是晾衣架救了咱倆的命。”吳鳴說著,探出頭朝樓下俯瞰,十幾層的高度,像帶吸力的深淵那般讓人暈眩,嚇得他趕緊縮回去,“好了,男人之間不需要搞煽情,否則就要肉麻至死了,既然你沒什麼要緊事,那我掛了。”   “哎……先別掛!”   “怎麼?願意進主題了?”   “哈哈,其實我有事求你。還記得我之前一直想拍的專題嗎?”王展問。   “是關於51區那個嗎?”   “對,我有個鐵粉正好在那當兵,他答應幫我混進去,拍點獨家素材。咱倆出事之前,我就已經在籌備了,如果半途而廢的話我想我以後會遺憾,所以我想去內城。但是你也知道,咱倆現在屬於見不得光的人,沒法辦跨城簽證,所以我就想……”   “所以,你想起我有一個乾走私的朋友。”吳鳴打斷他的話說。   “對,就是這個意思。”   “王哥,咱們都被集團盯上了,隨時都有可能喪命,還想著做節目,是不是太冒險了?”   “鳴,你可能理解不了我對未解之謎的向往,我做視頻不光是為了賺流量,我是真對那些光怪陸離的神話傳說感興趣,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首歌曲,那這趟旅程將是最重要的副歌高潮部分,哪怕是死也值了,當然,活著是第一位。”王展在電話那端侃侃而談,跟上了演講臺似的。   “王哥,我挺羨慕你,能把興趣和工作合二為一,不像我,碌碌無為養了好幾年的蟲子。”   “這麼說,你答應幫我了?”   “可我還是覺得危險,萬一真的有去無回,嫂子和孩子怎麼辦?你為她們考慮過嗎?”吳鳴對王展發起靈魂拷問。   “當然考慮過,在別墅那幾天我一直都很糾結,也曾想過放棄,可是我沒不到,它就像一朵專屬於我的曇花,每晚都含苞待放折磨著我,勾著我。老婆孩子我已經托付好了,如果能活著回來,那就是我的造化,如果扔在那,那我也無悔。”   “沒想到,你已經狂熱到這種地步了……”   “我的好弟弟,那可是內華達!51區!多少UFO愛好者心中的聖殿天堂,知道過去的美國把那看得有多嚴嗎?毫不誇張的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蒼蠅蚊子都不準進。那裡藏著的秘密,比潘多拉的魔盒都驚世駭俗,墜毀的飛碟、外星人遺體、仿製的反重力飛行器、它就像永遠撓不壞貓抓板,吸引著每一隻高傲的貓咪。如果我還是臺下看魔術的傻觀眾也就算了,可偏偏汪倫把我帶進了幕後,還把真相包成生日物甩在我臉上,我們怎麼可能不狂熱呢!”王展語氣越發激昂,像信徒要去朝拜一樣,無可阻擋。   “好吧,看來我是攔不住你了,那你跟汪倫說了嗎?”   “當然沒有,這麼要緊的事,我隻能跟你一個人說。他們要是知道了,非把我逮回去不可。”   “可是,沒有他的人保護你,恐怕真的會有去無回吧?那地方不是‘地聯發集團’的軍隊駐地嗎?”   “沒錯,駐地的一把手叫威廉姆斯將軍,聽說脾氣很暴躁。不過沒關係,我那個鐵粉會幫我打點好一切,他說不會有什麼危險,就跟飯後在公園散步差不多。”王展信心滿滿地說。   “再怎麼說那也是個軍隊駐地,我怎麼感覺你這位粉絲不太靠譜啊?”   “沒事,他挺靠譜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上你。”   “還是算了吧,我還要忙搬家的事呢。”吳鳴一口回絕。   “逗你呢,就猜到你會這麼說。”   吳鳴覺得他是真想邀請自己,因為最後那句明顯底氣不足。王展和那個所謂的鐵粉,隻有網絡中的虛擬溝通,連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會有百分百的安心信任。況且,一段遙遠又未知的旅程,誰不希望有人陪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