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選個好點的住處呢?說實話,這跟靖安區簡直沒法比。而且,你的腿完全可以換成假肢。” “如果我說不喜歡,你會信嗎?”三上飛鳥端著水杯說。 “不喜歡乾凈整潔一點的環境?”吳鳴問飛鳥,“你們女孩子不是最愛乾凈嗎?” “你說的沒錯,有誰會不愛乾凈呢?住在貧民窟,是我強迫自己做的選擇,隻有生活在最苦最累的社會底層人群中,我才能始終保持清醒,看清集團統治所帶來的黑暗與不公。窗外的惡臭,每天都因為餓肚子而哭泣的稚童,就像根鞭子,時時刻刻抽打我的懶惰,讓我堅定反抗的信念。而這雙腿之所以不換,也是同樣的作用,隻不過,它代表的是私仇,一段永生難忘的血仇,也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講集團統治的時候,飛鳥的表情還算溫和平靜,可當她掀開毯子露出分外纖細且不協調的雙腿時,白凈的瓜子臉上,籠著一層不和諧的戾氣,尤其是眼神,似有寒光閃過,眼白中血絲也加重幾分。 “你.....和誰有血海深仇?”吳鳴說,語氣特意輕柔緩慢,生怕激怒了眼前的黑客蘿莉。 “你愛聽故事嗎?” “還好吧,如果你想說,我會拿出足夠的耐心聆聽。” 吳鳴說話間,廚房傳來了撞擊砧板的切菜聲,原來安娜在做飯,也不知算作宵夜還是早餐。與此同時,背後墻壁也響起了一陣來回跑步的嬉鬧聲,為黑客大神的小窩,增添了幾分平凡煙火氣息。 “隔壁的阿三有六個孩子,經常會在屋子裡踢足球,這還算好的,要是趕上那些熊孩子摔跤打架,哭聲能把人震得心煩意亂。”三上飛鳥苦笑一聲,然後看著吳鳴,“我原籍在東京,從小就對計算機就興趣頗深,大概是受父親的工作影響潛移默化吧,而我的天分也證明了我是當網絡工程師的料,十六歲那年,集團的網絡部門舉辦了一個針對網絡安全的編程大賽,隻要能拿第一名,就可以破格錄取為網絡工程師,哪怕你不是上層人,也沒關係。” “好家夥,這相當於捧了個金飯碗啊,每天衣著光鮮坐在辦公室裡邊曬陽光邊玩電腦,估計得有上萬人削尖了腦袋往裡鉆啊!” “差不多,第一批次的報考生有兩萬多。” “讓我猜猜。”吳鳴滿眼期待地說:“最後你技壓群雄得了第一名?” “嗯,我是那一批考生中成績最好的,網絡工程師的名額本應有我一個。” “本應?”吳鳴微微皺起眉頭,“都板上釘釘了,還能有變?” 三上飛鳥慢慢沉下臉色,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仿佛這一次胸口起伏承受著萬斤之重。呆愣半秒後,她才扭頭看向吳鳴說:“你對東京城有了解嗎?” “不了解,聽說那是個兩極分化很嚴重的地方,跟魔城相比,紙醉金迷燈紅酒綠有過之而無不及,魔城的好多有錢人在那邊都有房產,好像天然溫泉特出名,人人都想泡一下。而壞的一麵,它也不是沒有,比如貧民窟,聽說東城的窮人更多更苦。” “沒錯,實際情況跟你理解的差不多,魔城跟那邊的差別在於,魔城的富人並不是全都秉承著人無橫財不富這個道理,而那邊,很多富人都是黑惡勢力,賺取各式各樣的昧心錢。我的名額就是被一個高橋結衣的女人給頂替了,而她的父親高橋唯一,正式東城三大勢力高橋會的頭目。”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自己辛辛苦苦的勞動果實總會被壞人搶奪。” “我嘗試過報警和揭發舉報,但最後得到的答復都是回家等消息,然後就不了了之了。我不甘心,我想把失去的要回來,有人給我出主意,讓我舉橫幅找自媒體人幫我曝光,結果熱度還沒上來,我就在回家的路上被車撞了,那輛卡車碾過我雙腿時我才明白,原來我活得如此卑微,連一粒塵埃都不如。” 聽了飛鳥受傷的細節,吳鳴一陣陣頭皮酥麻,幾乎要緊繃到一起,那種看一眼都會跟著痛的殘忍景象,即便是背了人命以後,吳鳴也沒法波瀾不驚,畢竟肢體受到殘害,不像情況緊急的自衛防禦,況且,子彈向來是乾凈利索的形式。難怪飛鳥的雙腿形狀會那般彎曲。 “被車撞,不是巧合吧?”吳鳴問。 “有反復碾壓的巧合嗎?如果不是正巧有路人上前阻止,我可能就不止是腿被壓了。”飛鳥說,手在腿上輕輕揉搓兩下,就像在碰肉體多餘的組織。 “後來呢?” “後來.....我在醫院昏迷,高橋唯一的人來找我父母談賠償,可對方其實並沒安好心,對我父母又是恐嚇又是跟蹤騷擾,最後兩人一個犯了心臟病,一個在回家拿衣服的路上摔倒了,等我醒來時,沒了雙親也沒了行走能力。從那時我的人生跌進了黑暗穀底,至今沒法爬起來。” “她也是跟你一起逃過來的嗎?”吳鳴說著,朝廚房忙碌的安娜看過去。 “嗯,我和安娜是段巧遇,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日後再跟你細說,眼下,我想把仇人的事先解決了。” 食材下鍋上灶後,安娜將一個長條盒子放在了茶幾上,裡麵裝著一條全新的格鬥式機械臂,接口正好能匹配吳鳴斷臂底座。不用猜也知道,這一定是飛鳥給的預支福利,好讓他拿人手軟沒法拒接。 “我在角鬥士公司幫你定製的,希望你別嫌棄。”飛鳥說,眼神從機械臂挪向安娜時,後者便拿起銀茫閃閃的鋼製手臂,準備給吳鳴安上。 “所以,你想我怎麼幫你?” “高橋家,在東京城有著盤根錯節的勢力,我嘗試郵寄炸彈,爭取遠程復仇,但是富人的謹慎程度遠超你我想象,起碼我們網購東西,是沒有下人用金屬探測器和警犬檢驗的.....” “你想親自回東京城去報仇?和一個龐大的黑幫組織對決?”吳鳴覺得這是要以卵擊石,可轉念一想他便明白了,“你想讓我幫你去復仇?就因為我和黑虎幫的幾個馬仔火拚過?得了吧,我要是沒你們搭救,早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說實話,我那是逼不得已而為之,這種事你應該找冷雪呀,她最擅長打打殺殺了,一個黑幫頭頭對她老說完全沒問題。” “汪倫在我最初加入時,曾經許諾要幫我,可每次我有這個念頭,他便說時機未到,三番五次說同樣的話,我就會覺得他是在搪塞我,我等不及了,我要自己行動,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你要我怎麼幫你?”吳鳴問道。 “我殺人,不會經你的手,我隻是需要個助手,畢竟安娜隻是一個人,沒法盯梢的同時開車到這我滿城跑,而且還有很多相應物品需要準備。” “隻是跑腿這麼簡單?” “沒錯,就這麼簡單。”三上飛鳥噙著一種生疏的微笑,感覺似乎很少用到,“我的生命中沒幾個關係近的人,除了安娜,你是我能找到的最信任之人。” 盡管這話可能是含水分的恭維,但對吳鳴依舊很受用,哪怕他不知道飛鳥是個憂鬱蘿莉,也沒聽過這悲慘的遭遇,他也會為之動容,因為他飛鳥間接救過自己不止一回,實在讓人沒法拒絕。 “我倒是沒問題,可是搬家的事三番五次拖延耽擱,汪倫已經對我有很大意見了......” “據我所知,你們的拆遷合同還沒簽訂,而我不會占用你太多的空餘時間,中途如果需要你回來的話,我絕不阻攔,而且我會給你一筆酬勞,這樣,你和家人搬到新環境也不至於過得太拮據。” 聽到有酬勞,吳鳴內心更加動搖了:她這是要我一點拒絕的理由有沒有啊,其實我還挺像幫她的,可要是再玩失蹤的話,吳晴和老媽肯定饒不了我,哎呀,這可太難了。 “能跟我說說你的復仇方式嗎?不會是端著沖鋒槍守在高橋唯一的家門口吧?”吳鳴問,他沒有直接回應去或不去,而是選擇聽聽計劃先。 “我不會用槍,而且,那樣太便宜他們了。聽說過炭疽熱嗎?” “啊?什麼熱?”吳鳴搖搖頭說。 “炭疽桿菌,是過去的一種生化武器,屬於非常致命的病毒。這種自然病菌可以通過呼吸和皮膚接觸感染,起初的癥狀和感冒差不多,會頭痛發燒咳嗽,而第二天就會因為肺炎導致的呼吸衰竭並死亡。我準備讓高橋父女倆嘗一下那種滋味。” 飛鳥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絲冰冷,讓吳鳴不自覺地渾身發寒。 “你有這東西?” “我沒有,不過東京城的一處生物實驗室裡有。”飛鳥麵帶淡淡獰笑,兩眼幾乎要放出光芒來,“我們可以去拿一些,然後,想辦法把高橋的豪宅弄成封閉的悶罐,讓他們在裡頭慢慢煎熬,在絕望中死去。” “存放那種危險品的地方,應該不會讓我們隨意進出吧?” “可能要費一番周折,不過難度不大。” 吳鳴心說:也是,對於一個頂級黑客來說,進那種高權限的戒備場所,跟再自己家客廳來回走動也大差不差了。 這時,旁邊的臺燈樣式的投影儀,好像是被設定的程序自動觸發開始了工作,客廳填滿了各種混亂堆疊的窗口,大多數都在顯示不同位置的監控畫麵。那種眼花繚亂的光影交錯,可比多屏液晶顯示器要壯觀多了,吳鳴這才明白,原來客廳的遮光簾,是為了避免全息投影被室外燈光乾擾,所以才那般密實。 “咱們的話題先暫停一下,劉明陽已經的車快要到郭遠所在位置了,我得跟汪倫通個電話。”飛鳥說著,打開筆記本電腦,一邊放大實時監控一邊撥通號碼。 吳鳴不敢打擾飛鳥乾活,便看著投影中的最大幅車內畫麵,裡麵西裝革履抽雪茄的男人正是劉明陽,黑虎幫背後的勢力推手。 “汪倫,還有兩個街口他就到了,你們多加小心。” “他是一個人嗎?”電話那端的汪倫問道。 “從表麵來看,隻有他和司機兩個人,暗中有沒有人手部署就不好說了。”飛鳥說。 “看來郭遠的要挾還是讓他蠻忌憚的......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車來了,確實隻下來一個人,我們的使命又能邁進一小步了。”汪倫的語氣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 當劉明陽提著沉甸甸的黑色帆布袋進門時,吳鳴的神經也隨之緊繃起來。雖說他沒在現場,可飛鳥家裡的氛圍,實在太像運籌帷幄的後方作戰中心了。一個人加一臺筆記本,就能把信息、位置、聯絡、部署等相關事宜處理的井井有條滴水不漏。要不是男兒膝下有黃金,吳鳴真想給三上飛鳥跪下磕一個,以此表達心中的嘆服。 而就在這時,網絡和電話通訊不知為何突然全掉線了,飛鳥看著無線網圖標上的紅叉,眉頭漸漸促成一團。 “是電力不穩定嗎?”吳鳴問。 “不會,這個區雖然窮,可電力接收塔向來工作穩定,我感覺不太對勁.......” 話音未落,屋子裡的所有燈光也熄滅了,延遲兩秒後,地下室的備用電池啟動了燃油發電機,燈光又出現了。吳鳴一臉茫然以為隻是停電而已,可飛鳥和安娜卻表現得很機敏。 “你被人盯上了?”飛鳥對吳鳴說,然後轉頭看向安娜,“我們得提前行動。” 安娜也是個直爽性子,全然不顧睡裙單薄不便,拿起一串鑰匙就沖過來將飛鳥和電腦抱起,隨後用腳尖在輪椅側麵的按鈕上踢了一下,也不等輪椅變形收縮完畢,抱著人徑直沖出了屋子。 當輪椅體積變窄立在原地時,吳鳴仍愣在一旁,要不是飛鳥在屋外喊兩句,“趕緊跟上!”他可能還在納悶兩人這是在鬧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