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全人類的生死，吳鳴在淩晨的腥紅街道上，同一個倔強外星人討價還價，而本錢，就是他曾經無意間表達過善意，否則，自己和冷雪恐怕也成了飄在空氣中的血肉分子了。 　　“你們人類信奉因果報應，現在看來，我也難逃這項神奇法則的束縛。我曾想過不審判人類，可他們殺害了吳晴和美玲，我，無法接受。”阿忘用腦電波說，眼中還有淚水流出。 　　“什麼？！吳晴也.....” 　　這消息如晴天霹靂，弄得吳鳴兩腿發軟，連連倒退栽倒在地，任由冷雪怎麼扶，他都不肯站起來。而這時，他才明白，啞巴少年為何會說自己可憐。 　　吳鳴哭得鼻涕眼淚齊流，攥緊的拳頭，一個勁捶打地麵，“為什麼？！想要過安穩太平的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啊！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該去東城，否則也不會讓家人獨自麵對危難......憑什麼？憑什麼老實人就該當弱者？就該任人宰割！.....阿忘，你來吧，用你的光，把我們都殺死。” 　　啞巴少年低垂著腦袋，望著地麵上的血水，沒有回應他。 　　“怎麼了？你的心不是隻有對錯，沒有憐憫嘛！”吳鳴說完，隨著冷雪的攙扶站起。 　　“如果以後的人類群體中，還能出現吳晴那樣心地善良的人，而且不少於一半，我可以放過人類。” 　　“這我沒法保證，我又不是上帝。動手吧，趕緊的。”吳鳴催促道。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不後悔？” 　　聽到這，吳鳴突然想起自己和吳晴，還有家人好友的種種過往，心裡果然有種差點錯失一切的感覺。 　　我還不能死，我還得去找吳晴，找媽媽，我還有善後工作要做，事情不該就這樣結束。就像阿忘說的，還會有新生命誕生，我不能剝奪別人做善良好人的權力，歷史的車輪，不該因我停止。 　　“好吧，我改主意了。”吳鳴走到啞巴少年麵前，“阿忘，你說放過人類，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好，我替他們謝謝你。我相信，人類終有一天會剔除邪惡的一麵，成為你眼中的合格類別，我保證，為了實現美好的人類文明，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假如最後還是一場徒勞，那你再消滅我們，就像消滅害蟲那樣，我絕不求饒。最後，我想問一句，你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放過你，是因為你善良。放過她，是因為你需要繁衍。放過全人類，是因為我想到了流浪漢，他跟我說了很多關於人類的事情，他說人類從來都不是高尚優異的種族，但始終在困境中頑強求生，積極進化。如果陰險邪惡的人類群體，能夠孕育出吳晴那樣的善良美好，並且以後還會有更多這樣的人類，演化成數量級的轉變，那麼以後的人類，說不定會很美。” 　　它對吳晴的誇贊形容，吳鳴感到欣慰和刺痛。而就是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的善良姑娘，骯臟嗜殺的人類才能茍延殘喘下去，盡管救世主本人已經不在了。 　　“是啊，她對誰都溫柔以待。”吳鳴說。 　　此時，阿忘渾身泛起藍光，那身皮囊隨即化成灰飄散，露出了一團藍色發光體，形狀也不再是人形。 　　“阿忘，你.....” 　　“我要走了，回母星麵對我的問題.....地球是一顆美麗又獨一無二的星球，不要毀了它......如果，遇到更高文明的入侵者，建議你們盡量保存自己，不要抵抗，因為那樣做沒有意義。” 　　隨後，藍色光團向天空飄去，穿過穹頂，穿過雲層，穿過大氣。留下吳鳴和冷雪，站在暗紅色長街上，仰頭注視。 　　與啞巴少年分別後，吳鳴顧不上城中各處的騷亂戰火，朝著紋身店狂奔而去，冷雪在後麵緊隨。 　　在店鋪旁的小胡同裡，吳鳴抱著吳晴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冷雪不知該怎麼勸慰，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站在那，直到飛鳥打來電話。 　　“吳鳴，現在整個魔城都殺瘋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如果現在不離開，恐怕就來不及了。” 　　“我不走，我得把吳晴安頓好。再說，我媽還沒找到呢。” 　　“別再執拗了，你的養母以及你的朋友，都不在了。”飛鳥說。 　　“我可以把他們遇害時的監控找出來，但你得答應我，看了以後立馬跟冷雪離開魔城，不準做傻事。” 　　“好。”吳鳴冷冷地說。 　　而後，冷雪的智能手環，投出了全息影像。 　　集團在計劃前奏，準備了很多節日才有的慶典活動，靖安區，在人民廣場安排了一場無人機燈光秀，表演效果確實盛大而夢幻，吸引力大量市民前來觀看，比上一次的悼念活動還龐大。 　　吳鳴的養母認為，人山人海的節日活動中，會有數不盡的廢品可以撿。李根應了吳晴的請求，特意跟隨在老太太左右，防止那些玩瘋了的年輕人會撞到老人。 　　當上萬人隨著音樂蹦跳歡呼時，天空中的無人機，燈光忽然熄滅了。緊接著，像雨點一般從高空墜落，在人群頭頂中紛紛炸響，迸濺出銀白色的火焰，像緩緩飄落的蒲公英，彌漫在夜空的每個角落，繽紛絢爛，猶如繁星。 　　然而，帶著高溫的火焰，與人體接觸時，像甩不脫的膏藥，掃不去的灰塵，順著衣物和皮膚一直灼燒，將人潮化作燃燒的地獄，慘叫聲堪比鬼哭狼嚎，震徹人心。 　　李根和養母處在人潮中心，根本無處可逃，隻能和其他人一樣，任由白磷燒穿皮肉骨骼，在劇痛中掙紮死去。 　　全城陷入混亂，給了不法分子肆意妄為的機會。 　　吳晴和美玲剛關上店門，準備去接親人，回家避一避。結果沒走幾步，就碰上了之前那夥流氓地痞。此時，他們拎著刀槍棍棒，一個比一個兇神惡煞。 　　兩女人帶著個啞巴少年，根本逃不過十幾名歹徒的包圍。無論吳晴和美玲怎麼呼救掙紮，還是被拖進了小胡同裡，承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暴力。 　　阿忘不明白，這些強壯的雄性人類，為什麼要傷害自己的同類。他一步一步走入暗巷，耳邊縈繞著女人的哭喊與哀求，直到他看見吳晴和美玲，被一群歹徒按在地上扯爛衣衫時，他第一次有了細微的表情，一種愁苦與懊惱。 　　這時，一個流氓突然掏槍開了火，阿忘低頭看著胸口上的三個血窟窿，隨後栽倒在地。 　　吳晴見狀，徹底瘋了，她咬傷一個人的手腕，掙脫束縛朝阿忘跑來，結果被亂槍射殺。美玲這才意識到，周圍的人根本就是魔鬼，殺人不眨眼的那種。可即便她停止反抗和咒罵，也沒能避免死亡，那槍手甚至在她身上清空了一整匣子彈，隻為尋找樂趣。 　　當這幫地痞流氓，準備甩手離開時，阿忘突然坐了起來，嚇得那些人放聲尖叫，原地跳了一米來高，有幾個還當場昏倒了。 　　“鬼啊！——” 　　阿忘看著趴在自己腿上的吳晴，又看看角落裡渾身是血死不瞑目的美玲，然後才望向那幫逃跑的邪惡人類。那一剎，藍光第一次在地球出現，滅掉了幾個人類渣滓，也誘發了外星人抹殺人類的念頭。 　　看了這些，吳鳴更加崩潰了，他忘了渾身傷痛，背著吳晴的屍體向人民廣場奔去，心中對陶家燕恨到了極點，因為在這一天，吳鳴失去了所有親人和朋友，成了貨真價實的孤家寡人，這份仇恨，他巴不得立馬就能報還。 　　人民廣場的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惡臭氣味，遍地都是向外逃散的屍體，最中心的那些，此時仍在冒著輕煙，保持著跪地爬行和打滾的模樣。 　　吳鳴強忍著嘔吐的沖動，在廣場樹林裡，用工兵鏟挖了個大坑，將養母、吳晴、還有李根，就地安葬。 　　“吳鳴，暴動中心正在向你們靠近，不能再耽擱了，你不想活，也得為冷雪考慮考慮吧，她是特意去救你的。”飛鳥又一次打來電話催促。 　　吳鳴萬念俱灰，看向冷雪，說了聲，“謝謝。” 　　冷雪沒做言語，但手環裡的聲音，換成了汪倫，“吳鳴，想為家人報仇，前提條件是活著，這個道理還用我提醒嗎？” 　　“汪倫，後麵的行動能不能由我策劃，我想，我也該動動腦子了。”吳鳴說。 　　“你是認真的嗎？我們這次元氣大傷，人手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認真清醒過。”吳鳴攥起一把墳前泥土，“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擊。” 　　十天後，集團總部會議室內。 　　楚楚一身高貴西裝，坐在主位，其母陶家燕坐在身後陪同，長桌上其他座位，是各城高管與核心精英人物。 　　與陶家燕對視一眼後，坎桑特第一個起立說道：“老板，東京大城陷落以後，我們的工程隊隻搶救出少量的工業物料，至於黃金....可能要慢慢打撈了，因為東京的黃金儲備庫正好在沉沒的那一半島嶼上。” 　　“要不就別撈了，怪費事的，反正黃金也沒什麼用。”楚楚大咧咧地說。 　　以往這種時候，陶家燕都會親自講解原因和利弊，但這次，她隻對坎桑特使了個眼色，而且表情還算溫和平易。 　　“老板，黃金還是很有用的。”坎桑特說：“無論是虛擬貨幣，還是紙幣，都需要貨真價實的相等價值物品來托底，作為貨幣流通的信任保證。而黃金這種貴金屬，自古以來都是最穩固的交易方式，古代的帝國，無論崩潰瓦解多少次，都隻認黃金，隻覺得它珍貴。” 　　“行啦，撈就撈唄，廢話真多。”楚楚翻著白眼說道。 　　“東京大城徹底廢棄了，那魔城呢？也徹底毀滅了嗎？還有沒有重新建設的必要呢？”某位與會者問。 　　“魔城在那次浩劫中，整整燒了三天三夜，除了少量軍隊幸存之外，剩下的都化為了灰燼。生產製造業、糧食農場、化工原料、以及人力資源，全都沒有了。隻有金融係統的賬上，趴著一串驚人而無用的數字，不過這也是我們想要的效果，財政和食物壓力，都得到了緩解。至於是否重新使用魔城，就要看老板怎麼決定了。” 　　坎桑特回答時，情緒沒有絲毫觸動，像臺冷血的機器。而在座每個人，也都是如此，心中自帶一股上層人的冰冷。 　　注意到與會者投來的目光時，楚楚表現的很不耐煩，剛想開口，卻被陶家燕把住肩膀，趴在耳邊呢喃。 　　“短時間內，魔城不會被啟用了，我會用那筆經費，對其他現存的幾座大城進行擴建。以後減少開銷，不再走分散路線，不再為昂貴的運輸成本做投入，維持現狀，再做調整。” 　　楚楚這番發言，引來所有與會者點頭認同，雖然這些都是母親教的話術，找書苑www.ｚhaoshuyuan.ｃｏm 但這種統領全局被人尊敬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有了新角度的體會。 　　“很抱歉，老板，我有個消息，可能會令您感到不高興。”坎桑特說。 　　“那就別說。”楚楚剛說完，左臂就被母親戳了一下，於是他又補了一句，“說吧說吧，什麼事？” 　　“之前夫人吩咐我，組織人員做一款‘上帝木偶’的升級版，以便下一個清理計劃。但是，我手下最厲害的那名黑客，突發意外死掉了......” 　　“誰？G嗎？”陶家燕問。 　　“是的，夫人。” 　　“怎麼回事？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楚楚插嘴說道。 　　“情報部門給出的結論，是新買的便攜遊戲主機質量不過關，導致電池爆炸。而G當時可能在嘗試排除故障，結果被一大片爆裂的零件渣，崩了一臉，如果沒被碟片割傷頸動脈的話，他最多隻是雙目失明而已.....” 　　坎桑特還未說完，楚楚就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被遊戲機殺死？！哈哈，真是個人才啊！” 　　“我猜想，那臺遊戲機一定被人動了手腳，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大威力。”坎桑特不敢打擾老板，隻好輕聲補充道。 　　“少了他，會影響軟件製作嗎？”陶家燕問。 　　“進度會變慢一些，不過，我會再招些計算機人才，保證團隊開發能力。” 　　“很好，那就不算壞消息。”陶家燕說完，用拍了拍楚楚的肩膀，像在提醒什麼。 　　而後，楚楚輕咳兩聲，“諸位，如果沒有其他事，今天就到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