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從宵禁結束開始,天還未亮,醉霄樓就忙碌了起來。 城外新鮮的蔬菜瓜果被一車車的送進來,今天剛宰殺好的羊和豬也一隻隻的送進廚房,其他的食材更是數不勝數。 最重要的是東家來的時候帶來了一些胡麻,這讓酒樓的這些人可開了眼了。 早就聽說胡麻價值不菲了,普通人基本看不到,隻聽說服之可得仙,不是達官貴人根本接觸不到。 東家打開一個烏檀木盒子,裡麵都是分好的一個個小袋子,他取出其中一個精美的小絲綢袋子打開,給大家夥展示了一遍:“這東西可貴了,就這一小袋就要十兩銀子。” 李言念正圍在周圍,湊近一看,袋子裡麵裝的是黑色的一粒一粒的東西,看到的一瞬間就不禁想到‘這不就是黑芝麻嘛?這麼大驚小怪?’ 然後又看到廚房的夥計都在伸長脖子往這邊看,東家的也一臉得意,連拿取的動作都很輕柔‘呃...原來我穿越了這是唐朝啊,那沒事了。’ 對於芝麻的歷史李言念還是知道的,古代叫胡麻,相傳是漢代張騫出使西域帶回來的,從漢代開始就有種植痕跡,但是產量不行,質量也相比外來的更差,所以對西域商人販賣過來的胡麻可是很搶手的。 特別是道觀裡的道士,喜歡將胡麻和飯同煮,之後就傳出了仙人以胡麻飯為食,說凡人食之可得仙。具體傳言的源頭不可考,但是古代以來特別是唐代這個文化異常繁榮的時代,胡麻也絕對是達官貴人爭相追求的奢侈品了,貴點也不足為奇。 韋懷收起來胡麻,將盒子交給交給蘇尚榮,同時也讓趙望月來監督進度,他則是到外麵大堂去接待了。 李言念今天被分配的工作主要還是麵雕,旁邊一個身穿白色絲綢長袍,腰間掛著一塊玉,裝扮與廚房格格不入的人走了過來,笑瞇瞇的說道:“言念,今日可有眼福了。” 這是韋懷的三徒弟汪滌池,家境優渥,卻好庖廚之事,思想跳脫,家中對他也毫無辦法,隻能托關係送到了韋懷這裡來。他是李言念在這裡關係最好的人,李言念記憶中就有很多被他帶著出去玩的場景。 “哦,三哥,怎麼說?” 汪滌池也到了案板前,拿起一塊麵團,用比李言念還熟練快速的手法,一下子就捏出來了一個麵雕的雛形,還一邊小聲說話:“嚴少卿把他的生辰宴設在我們這,不是在另外幾家,你可知為何啊?” 李言念瞥了他一眼,心想這三哥果然是最八卦的人,但也非常配合的說道:“不知。三哥可有什麼消息啊?” 汪滌池說:“嚴少卿是太常寺少卿,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我也隻是聽說哈。”他看看了周圍沒有人過來,就又湊過來了一點,小聲說:“師傅以前不是禦膳房被排擠出來的嘛,後來到光祿寺珍羞署當差,都說是他老人家手藝了得才入了光祿寺卿的眼,才被特招進去的。但其實啊,這其中可還有這嚴少卿的助力呢,不然天下手藝好的廚子多了去了,也不可能輪到咱師傅頭上。” “啊,這其中竟還有這般淵源啊。”李言念確實不知道這些,他對師傅的了解也隻限於酒樓夥計的口口相傳。 “唉,也怪我們這幾個徒弟不爭氣,現在都是師傅享天倫之樂的年紀了,還得回來操持酒樓。”汪滌池嘆了口氣:“回想起以前師傅還在掌勺的時候,那生意可好得很,哪像現在啊。” “是啊。”李言念記憶中也有以前酒樓的一些場景,雖然那時候年紀不大,隻能天天窩在廚房打雜,但對那時酒樓的紅火也是很有印象的。 “你們兩在這說什麼,還不快去準備?” 李言念正準備說話,身後傳來了嚴肅的聲音,他和汪滌池回頭一看,麵容方正的二哥趙望月正背著手,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倆。 “啊哈,我這,正教言念麵雕呢。”汪滌池尷尬一笑,這些話可不能給這個古板的二哥聽到,被他知道又在背後談論師傅那可沒好果子吃。然後一臉正經的看著李言念說:“剛剛那就是那樣調整的,你自己好好練習吧,我也要去準備菜肴了。” 說完就跑沒影了。 李言念回頭看著麵無表情的趙二哥,也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馬上低下頭做自己的事了。 ...... 壽宴設在今日午時開始。 唐代因為多族文化的交融發展,飲食文化已經完全不同於漢製了,非常接近於後世的習慣。 比如三餐製,除非吃不起飯的窮人,基本都是一天吃三頓;合餐製,多人的宴席都在一張桌上分吃同一道菜;合餐製也導致胡凳的興起,不再跪坐,到現在成了椅子。 很多事情的發展在不經意間,但卻能為後世帶來深遠的影響。 李言念在後廚看著來送貨的胡人,不得不感嘆唐朝的繁榮強大。這些高鼻深目的胡人在長安城中基本都是商人,從遙遠的西方帶著貨物跨越戈壁、雪山、沙漠,千裡迢迢隻為來瞻仰東方天朝上國,也大概隻有這時候能看到了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眼前這個操著一口流利官話的胡人,可能是高原人種,在長安呆久了兩頰還是通紅的一片,他對著在點貨的李言念說:“小兄弟,我這的貨可不會短缺了你的,隻管放心就是。” 李言念瞥了他一眼,還是在認真對著進貨單上的物資在清點:“雖然你是老客戶了,但這該清點的還是要點清楚為好。” “哈哈哈哈。”對麵的胡人笑了幾聲:“小兄弟說得對,我老趙就喜歡跟你們這些認真有信譽的人打交道。” 看到李言念有點奇怪的看了自己一眼,這胡人一臉得意的說:“我的大唐名字叫趙錢,你叫我老趙就行。我也在長安做生意快十年了,我的信譽在這東市坊附近可是有目共睹的,可不能做那些沒屁眼的事。再說今天這也是貴酒樓頂頂重要的事,老趙我可不敢懈怠啊。” 李言念清點好了貨物,看著這個學著那些官老爺留了一點長須,又顯得不倫不類,但官話說的賊順溜的胡人總感覺有點別扭:“老趙你是西域哪裡人啊?” 趙錢輕捋胡須:“老趙我呀,來自大食國,從這裡往西去很遠很遠,跨過雪山沙漠,路過十多個小國家,當初來的時候可差點沒死在路上。我們商隊啊,來的時候一百多個人,到了安西都護府已經隻剩下十二個人了。唉,可憐我老趙在大食還有三個妻子等著我回去呢,現在我都不敢走了,隻能在這裡養幾個小妾聊以度日啊。” ‘大食啊,我記得好像是後世阿拉伯那地吧?果然挺遠。’李言念想了下,不理會傷感的老趙,繼續回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