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舞姬一舞完成之後，滿座盡皆失聲，場中落針可聞。 　　不知何處傳來的一聲哭聲打破了這寂靜：“嗚嗚嗚嗚，能看到仙女飛升，我劉某人死而無憾啊。” 　　眾人這才被驚醒過來，現場便馬上嘈雜了起來。 　　“剛剛那真的是仙女，她飛走了，她真的會飛。” 　　“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今日可算是來對了，值了值了。” 　　“我是否還在夢中，此舞隻應天上有，真真令人悵然若失啊。” 　　在主桌上的各位倒顯得更加的鎮靜，雖然也是被這飛天之舞震驚到一下，但平常也都是見慣了大世麵的人，還不至於失態。 　　馮少卿回過神來，一口將杯中酒喝下，然後拍手叫好：“好，跳的好啊，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髣髴（fǎng fú）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當真貼切。”然後又看向嚴少卿，微笑著說：“這胡姬是何人，我居然都不知道太常寺還有這麼個美人？” 　　嚴少卿以手撫須，輕輕放下酒杯，平靜的說道：“前幾日由西域商人帶過來的，我把她領給了鐘寺卿，應當是已經決定要送到神都宮中內教坊去的。我等這次能一飽眼福就已經是很好的了，酒雖好，可也不能貪杯啊。” 　　馮少卿笑容一僵，隨即又露出更燦爛的笑容：“那這次可立功了啊，聖人初登大寶，獻此胡姬定能令她歡喜。入了聖人之眼，以後更得升官發財了啊。”然後舉起酒杯：“來，再敬少卿一杯酒。” 　　嚴少卿也舉起酒杯來者不拒都喝了一杯。 　　眾人繼續喝酒吃菜，但是三句不離胡姬飛天舞，個個都被迷住了。 　　這時剛剛消失不見的韋懷又回來了，命夥計端上菜品，說道：“此宴最後四道壓桌菜奉上。第一道冷蟾兒羹。” 　　“此羹湯為海州快馬加急送過來的蛤蜊所製，加入各種香料調製成濃湯，在冰庫中冰鎮半個時辰，色白味厚。” 　　給主桌上的都是分裝好的小碗羹，其餘賓客每桌都隻能分食一小碗，可見這東西的珍惜。 　　嚴少卿先望著散發著冷氣的雪白羹湯，看向韋懷：“長安不近海，這蛤蜊雖是沿海常見之物，但快馬送過來也價值不菲吧？” 　　韋懷有些苦笑：“我請了以前認識的胡商幫忙送的，路途遙遠，送過來能用的十不存一二，換算下來一兩銀子才能買兩個蛤蜊。” 　　眾人都有些吃驚，沒想到這蛤蜊居然這麼貴。一兩銀子都夠普通之家一月的花銷了，也難怪除了主桌幾位，其餘賓客都隻能分到一點點。 　　嚴少卿舀起濃羹嘗了一口，頓時感覺一股清涼的鮮甜之感通遍全身，不禁贊嘆：“鮮甜可口，物有所值啊。” 　　韋懷侍立一旁，看到大家都嘗了之後馬上叫上了下一道菜：“第二道菜為渾羊歿（mò）忽。” 　　夥計給每桌都上一個被扣起來的盤子，上桌之後馬上揭開，頓時那香氣就迸發了出來，仿佛是從身體的每個毛孔中鉆進去的一樣。 　　“渾羊歿忽：取一年半小鵝一隻，除毛去臟，在腹中塞入調製好的肉以及糯米飯，五味調和。再取羊一隻，除去內臟之後將鵝放入其中，縫好炙烤。待羊肉熟透，取出鵝，羊棄之，這鵝浸透了羊肉和糯米香氣，是為上品。” 　　眾人看著桌上的一隻鵝，也隻能感嘆這廚子的豪橫，用整隻羊來當爐子烤鵝，實在是奢侈。 　　嚴少卿夾了一塊肉仔細品嘗，然後說：“果然滋味無窮，這肉香味層次分明，一口下肚便有多種味道，不錯不錯。”他對這做法並沒有什麼新奇的感覺，真正奢靡的東西都在宮中呢，他也不是沒見過比這更奢侈的吃食。 　　這韋懷宮裡禦膳房出來的，肯定是有一些看家本領在手的。 　　“下一道長生粥，特為此宴所製。祝嚴公能得道長生，永享天福。” 　　這粥也是隻有主桌一人一碗，其餘每桌一小碗，分到手裡差不多就每人一口的樣子。 　　白糯的米粥加上黑色胡麻熬製，添上各種有延年益壽效果的食材，樓中的賓客感覺這一口下去自己都能延一年壽元，要是每天都能來上這麼一碗，那得道成仙還會遠嗎。 　　好多人把這一口粥含在口裡舍不得咽下去，像是希望多含一會能多增幾天壽元一樣，看著後窗的李言念一陣無語，都差點笑出聲來了。 　　‘要是你們知道這黑芝麻後世是防脫發、減少白頭發，而且吃一點完全沒效果的時候，今天的席怕是都吃不下去了。’ 　　這道粥品放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李言念都能夠想到它的味道，可能更多的是這個時代人們對於得道成仙，長生不老的渴望吧。 　　嚴少卿吃過之後也隻能點頭稱好，並未對味道多作評價，對他來說胡麻雖不至於天天都有吃，但是也隻是稍微貴一些的食材罷了，並沒有什麼新奇的。 　　“最後一道菜。”韋懷指著由四位夥計抬著過來的大架子，上麵被蓋子蓋著，找書苑 www.zhaｏｓｈｕyuaｎ.com 放到桌上後他緩緩說：“剛剛樂師和胡姬的樂舞著實令人流連忘返，此等佳作我等卻沒有眼福能夠再次看到，真的隻能讓人扼腕嘆息啊。” 　　“於是，我便把剛剛的場景搬上了餐桌。”韋懷一指剛剛上桌的東西，旁邊的夥計便把蓋子打開，呈現出了真實麵容：“最後一道菜：素蒸音聲部。” 　　隻見開蓋之後雲氣環繞，白色的氣體升騰而上，隱隱約約能看到桌上像是一幅畫的布景，綠水青山之間，一道道人影浮現，似那天上宮闕，卻看不真切。 　　待雲消霧散，便能清晰的看到，是在一片精細布置的山水之景當中，或坐或站著一位位小人。她們穿著各色的襦裙服飾，拿著各種樂器正在演奏，琴、笛、琵琶、鼓交相印和，各種樂師組成了一個龐大的演奏團。 　　在樂師中間是一位位穿著鮮艷長帶胡服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或跪坐展臂，或拈襟擺袖，將各色舞蹈動作展現的淋漓盡致。 　　而在所有樂師舞者的上空，一位拖著華麗長絲帶的胡姬飄揚在上升的雲氣當中，仿若隨風起舞的精靈正在奔向天空的懷抱。 　　她眉目生動，臉上也著著白紗，曲肘拈指的動作顯得那麼優美，身姿妙曼，隨著最後一點雲氣升騰消失，仿佛畫中精靈跳出了天地之外，隨風逍遙。 　　“這些都是剛剛的樂師和胡姬，還有那個飛天的舞姬，她飛到這畫中了嗎？”有人認出了這個場景。 　　“確實是，人數也跟剛剛的對得上，仔細看這樣貌，跟那些胡姬還很相似啊。這是把剛剛的樂師胡姬都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