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回答(1 / 1)

時逆之契 苦中盞 5939 字 8個月前

哪怕艾米亞不斷地將‘女孩’的軀乾部分一遍又一遍地穿透,又一遍又一遍地打碎,但在她破壞掉軀體的片刻後,那些破碎掉的肌體就在裂口深處鉆出來密密麻麻的小型觸須,然後在其吸盤上分泌出大量的酸液。   頃刻,‘女孩’被打碎的身體就又恢復原狀了。   這時,艾米亞的身形陡然停止,然後迅捷地,閃著身,退到離女孩的不遠處,這並不是一個適合攻擊的距離與角度。   這樣做,倒不是她發現了什麼,或者警覺到了什麼才停下動作防備。倒不如說,是因為艾米亞並沒有發現什麼,才停下來動作。   她看到的是,在她不停做出攻擊的時候,‘女孩’隻是轉過頭來,麵朝著自己,卻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動作。   ‘女孩’呆呆的,隻是對著她,追問著同一個問題,不過話語卻因為類似疼痛的顫抖而變得有些含糊不清。   想到這些,並不是是說艾米亞對麵前的目標產生了什麼些許的同情與憐憫,或者對‘為什麼’的問題有什麼思慮,隻是不解為何‘女孩’隻是單純地讓自己攻擊,以這種單方麵的被虐殺作為她的選擇。   可能是因為你艾米亞的短暫停頓,女孩好像從艾米亞的遲疑中抓住了什麼希望,但她並沒有進行什麼反擊抑或是防禦逃跑之類的舉動,隻是用顫抖微弱的聲音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你不……認識我嗎?”   艾米亞有些不知所謂,雖然女孩因為過度的痛苦與虛弱而導致的發聲器官含糊不清的震動,讓她的聲音非常細小微弱並難以聽確切,但艾米亞還是依靠敏銳的感官準確地接收到了女孩傳達的信息。   “我不認識你!我怎麼可能認識你這樣的怪物!”   艾米亞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後悔了,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與應對物之類的東西進行任何多餘的交流,同樣也不應該對它們釋放的乾擾信息進行多餘的思考,但她還是如此鬼使神差般的脫口而出了。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艾米亞立即再次轟穿了女孩的怪異身軀。   女孩麵如死灰。   雖然這樣的全力攻擊非常消耗艾米亞的體力,但她可以察覺到,從這個‘女孩’那逐漸細微的聲音與越顯蒼白如紙的臉龐看來,這樣的不間斷的‘恢復’,同樣對‘女孩’的消耗也很大。隻要自己不停下來的話——   ‘女孩’徹底沒有了動靜。   她死了,無論是從生理角度,還是從各方麵來看,她都的確不再活著了。   是的,很突然地,她的確再沒有一點兒的動彈了,也不再有一分貝的響聲與無休止的追問了,她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表意話語都沒說出來,有的僅僅是含糊的詞句。   雖然之前看起來同樣是毫無生機,但此刻可以看出來,她大抵連‘看起來毫無生機’這樣的評斷也再不會有了。   明明艾米亞沒有用盡全力,明明‘女孩’還可以繼續自我恢復,甚至是反抗求生。   但也許是最後的追問得到了某種來自行動和態度的答案,就好像是作為自我意誌的選擇的戛然而止一樣,隻是因為某個契機,她停止了1.848秒間隔的不斷追問,也停止了這場單方麵的淩虐。   先是全身從上至下,冒出了一層層的白色羽毛,然後突然由內向外開始溶解,在一圈圈黑色不詳火焰的環繞下,整個身體,都分解成了黑色與紅色液滴凝結而成的泡沫——直至徹底消失。   她徹底抹消了自己在這個地方的一切痕跡,徹底的,毫無懸念的,消失了,死去了。   就連在艾米亞身上沾滿的女孩殘留的黑綠色血液也以同樣童話般的方式溶解消散了。   艾米亞恍然停下動作,呆滯在原地,然後皺了皺眉頭。   她不知道,此時,為什麼自己的心頭,會有一絲別樣的情感,她也不知道,這種從沒體驗過的感覺,究竟來源於何處。   難道是因為對方是有著孩童天真臉孔的‘異種’麼?   不對,一路在應對局工作到現在,成為精英2級職員乃至1級預備役的自己,應該很清楚,這種外表的因素不是阻礙應對局行動的憑依。   難道是因為對方並沒有對自己的攻擊反抗嗎?   也不對,雖然這次應對事件的強度應該到達了總體‘A-’的程度,已經達到了溫斯頓前輩最壞的預估。但在以往,同樣有那種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自己解決掉的雜魚目標,那時候自己可沒有半分的動搖。   難道是因為這種近乎於虐殺的處理方式嗎?   更不對,在那些以前個別應對局職員選擇盲目嘴遁,而導致任務失敗的反麵教材下,自己甚至給予了她長達幾秒的逃跑時間,甚至在最後還多餘地回應了她的問題。比起那些恨不得一見麵就直接把目標挫骨揚灰以絕後患的職員來說,自己已經算得上很仁慈了。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艾米亞,有一些‘悲傷’?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你想不通的事情啊。”艾米亞搖搖頭,想起了薇薇忒局長經常對自己說過的話。   隻不過,她還記得,一開始說這句話的時候,局長並不像現在一樣,總是看著自己,然後略帶無奈地說出來。   而是和自己今天所感受到的一樣,‘悲傷’?是這麼說的說吧。   局長隻是‘悲傷’地看著正式入職應對局調查組的自己,然後說出這句話,像是對局長自己,又好像是對著艾米亞。艾米亞並不懂局長有什麼好悲傷的,如果沒有加入到應對局的話,艾米亞又怎麼能像現在這樣,每天,每天都一直過得很開心的說呢?   可是為什麼,歐米茄控件給予的神經感知單元的反饋……算了,那種東西,就不要想了吧。艾米亞每天,每一天,都有很多值得開心與喜悅的事情,為什麼要去想這些會讓自己悲傷的東西呢?   對啊,僅僅是每天都能和和應對局裡的同事們熱情地打招呼,每天都能十分滿足地填飽肚子,每天都因為故意犯傻犯錯而被局長關注到,艾米亞,就感到非常快樂了。   艾米亞使勁地晃晃腦袋,想讓自己不去想那些多餘的事情。   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在剛才女孩化作泡沫消失的地方,還殘留著‘女孩’頭上所帶著的亮銀色金屬發飾。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與其肉軀沒有關係的物體了,所以也就被完整的保留下來。   艾米亞並沒有立即過去拾取,還是一貫的應對局作風,這種應對物遺留下來的東西無論表麵看上去多麼平凡,往往都保有危險,如果要收集的話需要妥善的收容措施。   她整理了有些混亂的思緒,從身體一側的挎包中掏出來一個散發著熒光的多麵立方體,然後將其扔到不遠處的地麵上。   那個立方體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開始向那個金屬發飾的方向滾動過去,棱棱角角的外形也沒有阻止它的行進。   在對著發飾的一陣復雜的掃描過後,立方體展開了其外殼,倒扣到地麵上,然後包裹著那個發飾,隨即縮小成一個圓球狀的物體,又自動滾回了艾米亞的腳下。   “多半……剛剛的東西就是應對物本體了,確認殲滅,準備撤離。”   艾米亞靜靜地收好了圓球狀的小玩意,準備離開這裡。   然而,仿佛是天不遂人願一般,隱隱約約地,在她的被黑暗包裹的視界之內,出現了那些不久之前剛剛才見過的,瘋狂用自己的頭撞擊燈塔的砸頭怪們,雖然基本可以確認都是所謂的‘異種’衍生物們。   他們並沒有徹底消失。   從黑暗的邊緣處,他們如同潮水一般直沖著,向著燈塔殘留廢墟的方向奔湧而來。   但這一次,艾米亞可以輕易地發現,他們的外表與動作都和剛才有了很大的變化。   相較於剛才,他們眼中閃爍著澄紅色的光芒,嘴巴裡嗚咽著似笑非笑的低聲,其身軀上籠罩著象征腐壞的灰黑色彩,手中握著可以清晰分辨出是靈長類的生物所屬的某部分軀體。   如果用感官控製的能力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雖然他們的數量依舊很多,但相比於剛才的一望無際,已經大大縮減了規模。   艾米亞不敢托大,或者說應對局職員的作風並不是那種盲目將自己陷入麻煩境地的類型,因為直麵這種數量級的‘異種’是十分危險的,換言之她的範圍打擊aoe能力還不足以支持大規模持久作戰,特別是在她已經消耗了一部分精力之後。   她立刻閃身脫離了廢墟的中心,在‘人潮’的邊緣處尋找到了一處不易被發現的地點躲藏,小心觀察。   且說,那些再度集結湧來的異種並沒有像先前一樣用頭撞擊燈塔,雖然那座燈塔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   他們先是聚集在廢墟周圍,然後又分開四散,好像尋找著什麼,三五成群的,在廢墟的每一處角落裡仔細搜索。   他們的嘴角邊,眼睛裡,鼻孔中止不住的已然變成黑色凝漿的,從五孔之中流出來的體液,跟著他們的腳步,緩慢沉落下來。就像是一條條在地麵上勾勒出的黑色細線一樣,交織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搜尋目標,但艾米亞還是在外圍不停地變換躲藏地點,借助“感官控製”,小心地避開了那些數量已經明顯減少的異種們。   幾分鐘之後,大概是由於搜尋的無果而終,所有的異種們都漸漸地回到了原先燈塔的所在處,再次集合起來。   艾米亞在遠處一邊觀望著,想看看這些異種到底要乾什麼,一邊又尋找著脫身之機,想借此離開這裡。   片刻之後,隨著所有的異種都集結到了一起,他們在燈塔廢墟下的又一個音樂會,開始了。   他們將剛剛拿在手中的靈長類肢體丟在地上,歸攏在一起,然後圍著這一堆殘肢斷臂,開始一周一周的轉著圈,瘋狂地手舞足蹈,嘴裡發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聲音,五孔之內的黑色體液狂流不止,讓他們腳下那黑夜籠罩地麵沉澱出了更為濃重的深黑。   待到地麵已經完全沉浸在黑色之中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開始大吼著,嘶喊著,歇斯底裡地狂叫著,好像要將聲帶掏出來一般瘋狂發出高分貝的聲音,好像在呼喚什麼,又好像在哀悼什麼。   這種鬼哭狼嚎端是不能再稱之為高山流水雲雲了。   艾米亞捂住耳朵,這些亂七八糟的環繞式立體聲讓她感覺自己的聲音感知係統遭到了侵犯。   但仿佛是喊夠了,或者是喉嚨已經嘶啞到發不出聲音了,在持續不間斷的高分貝叫喊之後,廢墟下的音樂會堪堪落幕。   這時,所有聚集於此的異種們都抬起頭來,仰望著那座燈塔,或者說是原本燈塔頂上的那個探照燈所應該在的位置。   仿佛是感覺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的缺失,所有的異種都緊緊地抱著頭,瞪大著已經快要蹦出來的雙眼,讓嘶啞的喉嚨震顫著,嘴中不停地低聲念叨著什麼。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從感官的反饋來看,至少現在這些異種所發出的,並非是那種雜亂無章的音節,而是明顯的有節奏的係統性的‘語言’。由於離得比較遠,即使艾米亞再仔細地使用聽覺感知控製能力,也實在不能聽懂或者識別這是什麼語言。   成千上百的異種在同一時刻發出同樣的聲音,這場麵猶如一場神聖而又莊嚴的宗教祈禱的唱詩會。   不久之後,又或者僅僅隻是在片刻之後,這些異種們停止了那仿若無休止般的低沉頌唱,翻白雙眼,轉而瘋狂地,瘋狂地,瘋狂地——   將自己的頭,瘋狂地,從脖子狠勁地向上拉扯,不顧一切地用力拉扯,抱著此舉即是實現一生夙願般的拉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