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亞一時不知這些異種們此舉為何,但是還是感受到了他們從自己的脖子上拉扯腦袋時的決絕與瘋狂。 一如之前用腦袋瘋狂地撞擊燈塔,這些異種在艾米亞看來,仿佛生來就與自己的腦袋有仇一般,便是無法撞碎也要生拉硬拽下來才肯罷休。 他們對自己腦袋的這般恨意,就好像這頭顱不該生在他們的脖子上一樣,或者說,就好像這頭顱是個寄生的獵頭蟹一般,原本就不是這脖子上的該有的東西。 不過,如果換個主客體,反過來說,有可能,這脖子以下的肉軀,才是寄生在頭顱之下的東西,並不是頭顱的原裝配件也說不定呢。 也許這樣用雙手把腦袋拽下來的行為有些過於怪異,並且其發力方式也讓常人難以理解與做到。但好在,這些異種們也沒有辜負他們那生瘡流膿的灰白雙臂上盤根錯節的腱子肉,硬是有好幾個莽漢,將這頭堪堪就要拔了出來,甚至在遠處,從視覺感官反饋來看,還可以見到頭顱與脖頸接合處那快要被撕扯斷裂的—— 緊緊拽著快要被拔落的頭顱的,不停蠕動的灰白色細密柔軟觸須。 按理來說,在這種境地下,這些早已被確認為‘異種’的人形生物就算有什麼異化的身體特征,也不足為奇了,要說沒有方顯得奇怪才是。 但是,就像之前艾米亞的無聊腹誹一般,這些行動異常統一的異種們,之所以要將自己的頭顱從身體上拔出來,並不是真的多麼恨自己的頭長得如何,而是好像真想讓自己的頭顱從其肉軀的寄生與束縛之中解放出來。 漸漸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異種們將自己的頭從身體上安然取了下來。 他們先是用自己的雙手拔出來被灰白觸須綁住的頭顱,然後將其小心安放在了地麵上。之後,隨著身體的傾斜倒落,已然失去頭顱的肉軀也開始發生了某些詭異的變化,和之前女孩的狀況一樣,溶解成了一堆黑紅交錯的泡沫,隨即隱匿消失不見。 這並不是有些違反常識的前衛無腦自殺行為,而是與艾米亞臆想一般無二的,從肉軀上解放‘自由之頭’的偉大創舉。話說回來,這種將一個物件近乎嚴絲合縫地從另一個鏈接著的物件拔掉的場麵,其實還是很讓人感到舒爽的。 看到這種成百上千人一同解放強迫癥的整齊劃一的動作,令艾米亞不禁感到了來自心靈的震顫,也想要—— “嘀——”隨著神經係統的腦內警鳴大作,艾米亞悚然一驚,然後立即甩開了自己不由自主爬上脖頸的雙手。 在那一瞬間,艾米亞承認,自己在看到那些異種們分離頭顱與身體的行為之後,確實產生了想要模仿嘗試一下的想法,但肯定沒有必須這樣做的決心就是了。 “該死……今天艾米亞怎麼會這麼不小心的說,是因為之前的情感波動乾擾到了行為判斷麼,真是不應該的說。”艾米亞晃晃腦袋,想讓自己振作點。 但時間並不會因為艾米亞的一點驚慌就停下來。 那些好像被原主棄置在地麵的頭顱,也並不會就這樣悄無聲息般的靜待腐壞。 頭顱和之前收攏在地麵中心的靈長類肢體一同化作為了一灘灰黑的膿水,隨即又從膿水之中長出來新的形狀,像是被重新塑形一樣。 頭顱的五官徹底像是被稀釋一樣,漸漸褪去而變得模糊不清,那些有棱有角的形狀也被統一塑造成了圓球的形貌。 可以依稀分辨出原本是作為五孔所在的部位,在其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摸索著生長出來了粗壯的長滿點狀斑紋的灰黑色觸須。 而這些壘在地上的頭顱,則憑借著這些詭異生長的觸手,慢慢活動了起來,甚至在不借助任何外力與飛行器官的情況下,開始懸浮上了半空飛行。 圓形的‘飛頭顱’上長出來了一個像是代替原來靈長類眼睛的純黑色方形感光點,並在其上投射出來幽綠色的光芒,映照在了離其不遠的地麵上。 而且下方原本作為下顎位置的地方,則伸出了幾條粗長的黑綠色觸手,懸掛在頭顱的下麵,時不時地蠕動著。 顯然,這種超越生理機製的現象,遠不是生物死亡後神經係統遺留的本能反應所致。 通過歐米茄控件的戰術分析,這些罕見的可以飛行的特化異種,如果考慮到其龐大的數量級,即便是與剛才肢體異化嚴重的評估等級達到‘A-’的‘女孩’相比,也應該不遑多讓,是足以讓艾米亞感到棘手的存在了。 這些原本的形貌各異的異種們,在其頭身分離之後,其遺留的頭部就變成了這種艾米亞從沒見過並且在應對局戰術資料庫中也不曾存在的,攜帶著像是小型探照燈一樣感光部件的,能夠憑空懸浮飛行的獨立個體生物。 由於一瞬間密密麻麻的帶著投射光源的‘飛頭顱’在廢墟之上懸浮起來,原本黑夜籠罩下的顯得陰僻的廢墟角落自然也就無所遁形了。 這些看起來經歷了新生的異種們擺脫了它們原主不愛吃胡蘿卜的壞毛病,視覺感官好像變得異常敏銳起來,很快就發現了艾米亞的身影。 艾米亞已經是借助“感官控製”來極力躲藏了,但在這種近乎於白晝初臨的密集光源照射下,隱藏身形也就變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怎麼辦,怎麼辦,艾米亞被發現了的說。早知道就直接離開這裡就好了的說。”艾米亞看著從四周呈包圍之勢聚集而來的飛行異種們,麵色發苦,吐著舌頭說道。 還是那句話,好奇心害死貓。在這些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占據絕對數量優勢與製空權的‘飛頭顱’們的包圍下,無論是逃跑抑或是對抗都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隨著它們的逼近,艾米亞的活動空間也變得越來越小。那些‘飛頭顱’好似迫不及待似的,即便離得還遠,其下方的觸手也快要伸過來了。 眼看著,艾米亞就要不可避免地陷入被重重包圍的危險境地了。 但艾米亞哪肯坐以待斃? 雖說之前的戰鬥看起來十分輕鬆,但持續的高烈度輸出還是耗費了艾米亞大量的精力。此時的她,稱不上是強弩之末,但麵對如此數量的敵對單位選擇正麵強攻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不過,艾米亞從來都不會認輸。不管是應對局的特訓也好,還是以往的高危險事件也好,艾米亞從來就沒有因為麵對‘難以取勝’的情況而主動放棄過的。 所以,哪怕是遭遇到再多的雜魚也好,艾米亞也不會—— 痛。 極端的,絕對的痛。 觸及心扉的,直達內裡的,讓人無法忍受的痛。 並沒有什麼一觸即發的激烈的戰鬥場麵,也沒有什麼血肉橫飛的b級片場景,隨著那將黑夜變成宛如白晝場景的密集燈光的集中照射,即使是剛剛打一個照麵而已,她就仿佛理所應當一樣的,倒下了。 她感覺到的,這是來自神經的,來自意識的,來自自己頂上頭顱和脖子接口處傳來的劇痛。這種強烈的擾亂神經的劇痛就好像是自然界中生物遇到天敵一樣才會感受到的。 在這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活生生地刺穿,撕裂,然後被暴力傾軋碾碎一樣。 頃刻間,艾米亞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癱軟在地,之前一直戒備的戰鬥架勢也瞬間瓦解下來。 她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身體也不聽使喚了,連一根手指頭都難以活動了,而那些頭頂探照燈的‘飛頭顱’還在源源不斷地匯集過來。 “糟糕,怎麼會這樣的說!遭遇到絕對的大危機的說!艾米亞,艾米亞真的已經完全沒力氣了的說!” 迷糊中,艾米亞隻能急切地原地掙紮著,但卻還是沒有什麼辦法。 艾米亞心裡明白這種立刻讓人感到極端痛處而無條件繳械的詭異光芒顯然不是評定程度最多‘A-’級別的應對目標該有的東西,但她也無法解釋這一切了。 接著,它們仿佛早就預見到這一切一樣,不緊不慢地徐徐趕來,然後圍在了艾米亞的身邊,結成一圈旋轉著,一如之前它們圍著的那堆化作灰黑膿水融入他們新形態的靈長類肢體一樣。 待到它們完成了這一好像是固定流程的儀式之後,隨即,那些異種懸掛在其下方不停搖晃的著的粗長觸手就慢悠悠地伸長出來,牢牢地挽上了艾米亞的四肢。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喜聞樂見的經典場麵的前戲,那些伸出來的觸手也隻是挽住了艾米亞的四肢而已。 困境之中,艾米亞的神色卻突然前所未有的決絕起來。 “不行不行,按評估結果,現在是完全喪失了戰鬥能力的狀況的說,更不要說即使可以反抗,也肯定應付不來那種稍微掃射到就痛得要死的‘燈光’了!” “如果就這樣任憑事態發展坐以待斃的說,那就無論如何都無法解決事件了的說。” “應該聽局長的話謹慎一些就好了的說。沒辦法了,現在隻能,也隻能用‘那個’了的說!隻能希望組長可以……” 眼見著一根粗長的灰白觸手已經爬上了自己的脖頸,艾米亞隻好心下一橫,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滿臉憋紅,擠緊小腹,然後 ——放了個屁。 “雖然已經不想去吐槽這種設定了的說,但是,但是,在這個美少女都已經變得不會拉屎的年代,這種依靠股間括約肌極速震顫啟動的方法還是太——” 艾米亞的顱內吐槽還沒有完畢,就隻見自她為核心,準確來說,是以她的後股為核心,一陣強烈的足以讓好幾平方公裡內都可以看到的熾烈白光閃現出來,隨即擴散到周圍的數公頃內,差不多覆蓋了整個燈塔廢墟的範圍。 艾米亞剛剛放的,其實嚴格意義來說,並不能算所謂的‘屁’,畢竟那並不是肛腸氣體與括約肌外部空氣擠壓震顫而產生的聽起來就挺有味道的響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是一個應對局調查組高階職員內部的不傳之秘,具體而言,就是通過股間的括約肌與周遭空氣的劇烈摩擦的方式,自啟爆控件核心的範圍殺傷手段,俗稱‘自爆’,順便也會產生這種其實沒有味道的響聲的副產品就是了。 但其實在其他人聽來二者並沒有什麼差別就是了。 總之,恍如撕開黑夜的極光一樣,隨著一陣足以使得靠近的普通人的視覺神經係統過載自毀的攜帶高能的白光閃過,這片燈塔的廢墟被徹底夷為平地。 地麵像是浸過黑色墨水一樣,焦黑得已經分辨不出來和這周遭的黑夜有什麼不同,仔細看甚至可以看出地麵的海拔稍微下降了幾米。而那些周遭建築群遺留的斷壁殘垣也被波及到,直接被這種高烈度能量輸出所氣化,連一點渣滓都沒留下來。 除了在爆炸核心處,瘦弱光潔的人影。 是的,所謂的“自爆”,也並不是真的將自己全部的機體都協同控件核心中貯藏的巨量能量一同毀滅,真正爆炸的,也隻是控件核心中的能源單位而已。畢竟,設計這種放屁純粹隻為自殺不留後手的手段也太白癡了,控件核心在自毀階段同樣會生成保護職員機體的防護層。 不過,凡事必然有代價,控件核心作為應對局特遣員工的最重要的東西,一旦毀壞,在回歸應對局之前都是無法復原的,使用出這種手段的應對局員工,將會失去所有行動能力,同樣也要做好後續可能預見不妙結果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