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的祭祀活動在發展的過程中逐漸摻雜了人的私欲,致使其性質發生變化。 摩艾:“額外增加的人為因素使得祭祀活動不再純粹,這是顯而易見的;但無法因此斷定年輕人的祭祀活動更加純粹。換成炸雞奶茶的祭品不是祭品嗎?變成電光DJ的音樂不是音樂嗎?這樣的祭祀不是為了吸引有共同願望的個體嗎? 我們知道,老人都年輕過;那麼,如今這樣聚在一起的年輕人,等他們變老時,還能與現在的老一輩有什麼區別嗎?” “即便是相同的行為,也會因為目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意義。” 摩艾:“就拿眼下的情況來說,傳統的歌頌苦難或新式的純粹享樂,看似是兩種不同的目的,但無論處在哪個集體之中,我們都要塑造自己;既然結果是相同的,不同的目的和意義重要嗎?” “如果結果相同,目的和意義就不重要,那麼: 我們根據什麼確定某一天是老爺的生日? 我們根據什麼確定某一地是老爺的所在? 這個關於時間和空間的問題也不重要?” 摩艾:“不重要。” “好的,你們村組織營老爺的時候你別迎,等時間過去了你再迎,這樣人少、肅靜、不排隊;另外,你自己迎老爺的時候就別去祠堂了,直接把貢品給我,我替你吃掉免得你到處折騰,這樣你能輕鬆不少。” 摩艾:“這樣做肯定不行,但又說不清楚為什麼。這與我們討論的‘兩種祭祀活動的區別’有什麼關係嗎?” “兩種祭祀活動的區別在於目的,雖然形式是相同的,但不同的目的會產生不同的意義;就像迎老爺這件事情,不同的時間和空間就會產生不同的意義。 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之外,你便不會去做與之前相同的事情,因為目的變了,後續的事情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特定的時間和空間就是為了區分不同的目的,比如你生日的那一天對你來說是有特殊意義的時間,但對別人來說則是普通的一天;你在十字路口燒紙的時候,燒紙的地方對你來說就是神聖的祭祀場所,但對其他人來說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十字路口。因此集體活動便需要對時空問題形成共識,找一個大部分人都有空的時間,到一個大部分人都方便的地方,再進行集體活動(祭祀)。 所以,不同的活動一定對應不同的集體;不同的集體一定對應不同的目的;不同的目的一定產生不同的意義。從根本上來說,既然不同的目的是不能相容的,那麼相似的行為必然不是同一種行為。” 摩艾:“所以,時間上的夜晚和空間上的夜店,是特定的時空。那麼在這個特定時空中有什麼樣的神?電光燈能祛病辟邪?低音炮能保佑平安?” “燈光音響辦不到的,土木塑像也辦不到。” 摩艾:“你的意思是說祠堂和夜店是一樣的?” “我們討論神的時候,應當先行確定我們討論的神是什麼。如果道德是為了滿足人類聚集需求,那麼祭祀活動就是對道德標準的確認,神就是道德標桿,也就是聚在一起的人,神力便是將人聚在一起的力量(凝聚力)。 我們知道塑像不是神,就像我們知道石頭、草木乃至燈光音響都不是神一樣——所有具體的物質都不是神,而是神力的體現。人們崇拜的不是某一尊塑像,而是其象征的神力;塑像是一種文化符號,人們圍繞這種文化符號形成祭祀活動,把個體的問題變成集體的問題——是對於超越自我(本能)的追求。 因此,隻要心存對神力(凝聚力)的崇拜,以超越為目的,土木塑像能辦到的,燈光音響也能辦到;如果心中隻有本能的欲望,以落實為目的(求名利之類的交易行為),燈光音響辦不到的,土木塑像也辦不到。 可見,夜店的燈光音響和祠堂的土木塑像之於我們,確實是一樣的;我們舉行祭祀活動的目的,賦予了夜店的燈光音響和祠堂的土木塑像各種意義。” 摩艾:“如此看來,拋開世俗上的攀比,單純為了娛樂的電光DJ營老爺,反而具有更強大的神力(凝聚力)。” 更強大這個詞不準確,“更”字是對比的產物,言外之意是兩種活動都具備神力(凝聚力),區別在於孰強孰弱;然而,攀比、獻媚的群體,哪來的神力(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