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月樓一共三層，一層飲食，二層住宿，三層遊樂。遊樂之所僅招待享有盛名的人中龍鳳，侄兒不才正是其中之一。” 　　“哦，小侄子你知道的挺還全麵啊。” 　　【門派背景。】 　　二人走上頂樓，待羅隱向著守門的大漢報了門派與姓名之後，便帶著莫散一同走進了這傳說中的秀月樓頂層。 　　有一說一，一般。 　　這空間一側搭建著一處大型的舞臺，可以麵向賓客。 　　“是那孽障的早期設計嗎？” 　　莫散低聲嘀咕了一句，旁邊的羅隱當然不會注意到，他自進來之後就開始東張西望，眼神裡滿是狂熱，表情卻依舊冷淡，很是違和。 　　“嗬，沒見過世麵的東西。” 　　見過世麵的青年輕蔑一笑，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土包子已經不在一個境界了。 　　“你自己去玩吧，叔父我發現了點有趣的東西，就不陪你了。” 　　“是！” 　　【找到了，早上的那個男人。】 　　韓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要來陪關花離看這個什麼憐月的表演，看著這家夥聚精會神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在做夢。 　　“喂，那小姑娘不是還沒出來嗎？你現在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是要乾嘛？” 　　“別吵，我在思考。” 　　“……” 　　韓湯老實地閉上嘴，安靜地待在搭檔的身邊，反正明天就要開始任務了，他趁現在放鬆一下應該也沒什麼吧？ 　　“有沒有興趣聊兩句？” 　　誰！ 　　韓湯猛地回頭，一個年輕人站在他們身後，笑容可掬，他注視著自己身旁的關花離。 　　“滾……”韓湯正欲發作，卻被自己的同伴拍了拍肩膀。 　　“為什麼不呢？這麼英俊的公子能夠注意到關某，倒也是關某的榮幸。” 　　在韓湯詫異的目光中，一老一少找了一處靠近舞臺的地方坐下，像是在等待表演的開始。 　　“你也喜歡憐月仙子嗎？我是她的狂熱粉絲哦。” 　　“那是個很可愛的姑娘，但也算不上仙子，還請莫公子莫要掛念了。”無視了莫散的怪話，關花離慢條斯理地回應著他，這語氣裡似乎帶著些嫌棄。 　　表演開始了，先是九個身著紗裙的窈窕女子進場翩翩起舞，而在這舞蹈的過程中，無數花瓣從上方緩緩飄落。眾舞女在這花雨中聚在一起，而後徐徐散開，拉出了一屏紗障，而當紗障徹底到達舞臺兩側之後，一道婀娜倩影蓮步輕啟，懷中抱琴緩緩朝著舞臺中央走去。 　　“那被輕紗掩藏的神女就這樣出現了，她美若天仙，她降臨在此間，而後要奏響自仙境來的音符，她將施舍給人間。” 　　關花離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發癲的莫散，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諸位恩客賞光前來，妾身無以為報，唯此一曲，奏與諸君。” 　　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這獨屬於會稽的仙子之聲讓在場幾乎每一個人浮想聯翩，尤其是那個雙腿卻抖動得不行的冰塊臉。 　　阿桃好厲害啊，更稀罕她了。 　　琴聲悠揚，優美的旋律在空中回蕩，而在這琴聲中，傳來了神女的歌唱。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嗯，唱得不錯。】 　　“啊，你這家夥怎麼背叛先賢了？你個沒有文人操守的東西！” 　　【話不能這麼說，確實唱得很好……】很顯然，這聲音的底氣有些不足。 　　歌聲伴著琴聲一同走向了末尾，憐月並未不解風情地開口打斷臺下眾人對歌曲的回味，而是隔著紗障緩緩欠身行李，隨後走下臺去。 　　“沒想到這孽障遠看還挺不錯的。”一聲嘀咕。 　　莫散注意到一旁的關花離似乎也沉醉在了這歌聲中，卻又似乎在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迅速回神，可那目光卻依舊是不是瞟向舞臺。 　　“我們關注安家的事，但我們的行動與安家無關，也與你無關。” 　　“既然無關，不如直接告訴我吧。” 　　“很可惜，不行。你可以殺了我，如果你做得到的話。你也可以殺掉其他人，他們同樣不會說。但我可以向你承諾，我們的行動不會傷害安家，明日亥時，鎖好大門。” 　　關花離注視著莫散，他知道眼前的年輕人實力不俗，為了不讓他乾擾自己的計劃，他不介意給莫散打一劑預防針。 　　“隻是你們的行動嗎？意思就是你這把刀隻知道自己不會砍向安家，卻不知道你的主人有沒有第二把嘍？” 　　那張笑臉距離關花離越來越近，右手也朝著腰間所佩寶劍伸去，隱蔽在旁邊的韓湯已經做好了暴起傷人的準備。 　　“公子有心了，但我隻是一把刀。” 　　“好吧好吧，不願意說就算啦。再見了，喜歡盯著人家姑娘看的癡漢閣下。” 　　在留下這麼一句不太友好的話後，這年輕人就起身離開了，他一開始朝著羅隱走去，可走到半路卻調轉方向，離開了這奢靡之所。 　　韓湯走到搭檔的身邊，他麵色鐵青，需要一個解釋。 　　“韓兄，不必驚慌，計劃不會有任何問題，你們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就要開始了，不能再節外生枝，所以……應該不會有吧？ 　　關花離的心裡也沒底，但計劃不可能停下，而如果現在就去動莫散，那麼必然會讓那群來找“樂安賊”尋仇的人察覺到不對勁，隻能按兵不動。 　　“差不多了。” 　　韓湯深深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羅隱離開了，他試著尋找過莫散，可終究是沒能找到，隻得自己一個人回了住處。 　　…… 　　回到安府後，已經是深夜了。莫散在前院見到了自昨天晚上之後就再沒見過的安荃以及他的父親安清元。 　　他們在等自己。 　　“空山兄，現在方便嗎？我和父親打算找你聊聊。” 　　“走著。” 　　三人來到安清元的書房，這裡是整個安家最安全的地方。 　　安荃率先開口，沒有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這劉南輔是會稽太平府的執掌，至於那次當街襲擊……我們一開始的推測是太平府想要評估你的實力。但是為了評估實力就來襲擊一位豪族子弟並且鬧出了人命，這不像是他們的手筆。後來我們通過在太平府內部的眼線得知，劉南輔最近似乎與一些入會稽城的江湖人士接觸頻繁，這可能是個突破口。” 　　大夏太平府，世祖皇帝所立，它的前身據說是那位景王建立的某個武人組織。太平府收天下武人於朝廷，定江湖事，規武林行，原先乃是直屬於朝堂的武力機關，有招收弟子與傳承內功的資質，可後來隨著大夏內亂，皇權旁落，太平府的屬員大都遁入宗門，一同被帶走的還有大量原藏府中的武學秘籍，由此原本就強勢的江湖門派更進入了一段高速發展時期。 　　後來江左立國，膏梁之家與門派達成了某種協議，讓本已經重建的太平府徹底失去了發展的空間，高手十不存一，淪為了僅能製定“天下榜”的擺設。 　　太平府的實力評估算是始建時便存在的職能，最開始的時候，各地的太平府通過遊走於世間的成員匿名與武夫比鬥來對其實力進行評估，而後記錄在案，成為府內對那些高手劃分等級的材料依據。這樣的比鬥是不會事先通知的，求的便是讓被測試的武夫盡可能展示出全部實力，故而也經常出現太平府成員在比鬥時直接打死被測試者的情況。 　　後來太平府衰落，或許是為了維持存在感，又或許是受江湖武人的脅迫，原本封存的資料被公開，進而衍生出了“天下榜”。但是由於大量的資料在內亂與南遷時散佚，新生的太平府又無力再去測試那些絕世高手的實力，故而隻有遇到不知名或是戰績不顯的武人時才會采取人力測試，對絕頂高手一年一度的評測則都來源於某個機構在江湖上搜集的資料。 　　“江湖人士……明天就是老安回家的日子了，你們早些休息吧。” 　　安氏父子沒有多問什麼便離去了。 　　【你認為是哪夥人？】 　　“你知道嗎？我那小侄子其實在我們和那人談話的時候看過我們一眼。” 　　【所以呢？】 　　“他不認識和我們談話的人，不然不會那麼淡定，那人在暗處。我覺得我之前的推論沒有錯，如果延申一下，或是把那些‘衣冠禽獸’想得黑暗一點……那劉南輔是哪邊的同夥我大概就清楚了” 　　如果……沒人想要團結所謂的餘黨，大家都想要跳船呢？ 　　怎麼跳？ 　　付出血的代價，讓能決定他們命運的人看到。 　　“我猜到啦，另一個我！好有趣呀，那人一定正隔著千裡，嘲笑這座城裡的蠢貨們吧？” 　　說完這話，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莫散望著高懸於天空的明月，就這麼乾看著，有些出神，而後突然發出“咯咯”笑聲，那笑聲越來越大，讓它的主人彎下腰喘不過氣來。 　　像是在有意擾亂月色的靜謐，刺耳、包裹著濃毒，它讓原本和煦的晚風像是自幽冥吹來，讓這朦朧月光像是贈予傻子，使其盲目的紗障。 　　他就這樣笑了很久，放肆，不知收斂。 　　“所以如果最後真的是這樣，我們費盡心思，殺了個打漁郎，得罪了個魚市，卻發現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其實本來就很安全，你會怎麼想？” 　　【慶幸。】 　　“可如果因為我們，讓他們陷入危機之中呢？” 　　【我早就說過了……我們足夠強，如果有危機，就抹殺它。】 　　“我們一起就行。” 　　“我們一起就行”，他從未懷疑過這句話。 　　“那麼另一個我，你知道我剛剛是怎麼想的嗎？”這語氣似乎有些……雀躍？ 　　【請告訴我？】 　　“如果明天的暴雨一直下到午夜，陰霾遮住了月亮，我一定要在雨中起舞！到時候，也請你拋下原則與我一起，我們一起跳一支美麗舞獻給那位未曾謀麵的友人！” 　　讓他記住，他乾了什麼。讓他記住，我是誰。 　　多麼美好，像是孩童得到了糖果一樣，那麼夢幻，甚至帶著些幼稚與爛漫。 　　“另一個我，今天的月亮真美啊！它以前也這樣美嗎？” 　　【它一直這麼美，而我會與你一起看。】 　　他正期待這山雨，即使它將淹沒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