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向陽沒精打采的,邵玉衡也有點心疼。這都是大人的錯,卻讓孩子跟著焦慮。 在孩子麵前說孩子娘不好,和在孩子麵前跟孩子娘吵架,好像差別也不大。 唉。 “其實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未必需要處理這些。都習慣了。”邵玉衡早就麻木了,若不是兒子明擺著很在意家庭氛圍,他是無所謂的。反正他是夫主,她們讓他不痛快,他有的是辦法讓她們敢怒不敢言。他以前就這麼乾的。 …… 解決還是要解決的。常凱申說過,攘外必先安內。還是有點道理的。 雖然現在天下初亂,豪強們摩拳擦掌的,似乎離邵家明火執仗的下場還早,但是鬼知道什麼時候就遍地烽火狼煙了。 邵家現在連糧草都依賴代郡,受製於人,說實話,是要加緊資本原始積累的步伐了。 自己已經準備搞造紙了,後麵印刷啥的都會跟上。 科教文衛,社稷民生,武器裝備,軍事思想,他哪個都要抓的。 他相信,隻要給他時間,他可以讓定襄郡富裕起來。 隻是現在,手裡缺錢,缺人,啥都缺。 家裡這麼多姐姐弟弟妹妹,教好了都是臂膀,教壞了都是仇人。 他不希望自己陣營到時候大事未成,就因為手足矛盾陷入分裂。 拳頭能攥緊,那還是攥緊在手心的好。 所以,還是得先從根子上解決家庭內部矛盾,統一思想,然後再對外發展。 隻是這第一步,就有點難住了向陽。 阿娘,老實說,是有點讓他失望。 不夠好,也不夠壞。不夠聰明,卻足夠奇葩。 若是好人可以幫他收攏家族凝聚力。若是壞人為了利益也會全力幫他震懾家族其他人。 作為向陽天然的利益同盟,嚴格說來,她是比阿翁阿耶更可靠的。阿翁不是隻有阿耶一個兒子,阿耶也不是隻有向陽一個兒子。 當然,阿娘也不是隻有向陽一個兒子。 但無論怎麼說,阿娘都是應該是他最可靠的盟友。 但是現在,阿娘這個盟友,似乎,有點,靠不住啊。 “好在還有阿姐們。”向陽是下了決心要改變阿娘,那就得從現在開始。“阿耶和阿翁身邊可有這樣的使女,識文斷字,心思靈巧,最好是世家大族的使女出身。” “你要讓她做你阿娘身邊的心腹為她出謀劃策?”邵玉衡似笑非笑,“勸你省省心。你阿娘不是能納諫聽勸的人。阿耶試過了,但凡敢規勸她的,忠言逆耳的,她是不會重用的。你阿奶給她安排的經年的老嬤嬤,都被她撅回去了。” …… “行吧,不過不是給她用的,是給我自己用的。年齡不要太大,也不用太小,雙十年華就成。”阿娘這個人,得順毛捋,換個方法。“我要這個使女,不止是要刺激阿娘,還要刺激其他姨娘。給她們樹一個樣板,讓她們學著做女人。” …… 這下輪到邵玉衡無語了。 尼瑪的,丁點大的小人,小小的個頭,你是咋好意思在那唧唧歪歪的,想著怎麼去指點一群已經生兒育女的女性長輩教她們做女人的? 嘚!你是何方妖孽! 哦,是自己在異世學了一堆本事的兒子啊。就是他就沒想到他前世也就活了那點年齡,都沒成過家,哪來的自信? “快收起你那瞧不起人的眼神好不好?你先幫我找這麼個使女來,我有大用,越快越好。”邵向陽那是真有思路了,不是開玩笑的。 邵玉衡自然會滿足兒子的這點要求,甚至連人選都有了。 “世家大族出來的使女沒有,旁支庶女有一個。說來跟容家有點像。同是上黨郡士族,在動亂中四散奔逃,這女子與父兄逃到了定襄郡。” “你怎麼知道她的?”這不對啊,邵向陽用懷疑的眼神打量阿耶。 這下輪到邵玉衡冷笑了:“收起你那齷齪的小眼神。你阿奶原是想尋人說與你三叔的。”所以邵家人是真打探過這個姑娘的。 沒想到邵玉符並不願意。 邵玉符是沒有成親的打算的。他的身體自己知道。他是雙生子的老大,生下來也就比貓崽子大一些,從小體弱多病,阿奶阿娘為了照顧他,疏忽了四弟玉樞和妹妹玉瑤,沒想到一場疫病,體弱的他活了,玉樞和玉瑤沒站住。 等他大了懂事了,便陷入了自苦的情緒中,覺得他這破敗的身子,還不如讓玉樞活下來呢。隻是這話不敢跟阿奶阿耶阿娘講徒增傷心罷了。 所以他是萬不肯去娶妻生子的。就看他每年冬天都要大病一場,跟個蛆蟲一樣蜷縮在床榻上瑟瑟發抖,這樣的身體,娶誰不是害人? 俞家姑娘清秀可人,識文斷字,千伶百俐,在邊城何曾有這樣靈秀的姑娘?牛秀琴聽說了後,找機會見了一麵,果然人如其名,便十分喜愛。兒子拒絕後,還曾經製造機會讓她和邵玉符見了一麵,都沒能打動邵玉符那顆死人心。 按道理俞姑娘這麼好的品貌本不該拖到雙十年華的。奈何時運不濟,先是她阿奶逃難路上落下了病根,一病不起。然後又是她阿耶病歿,硬生生守了四年孝,大好年華蹉跎了。 而俞家因為守孝,也沒有產出,境況邊每況愈下,現在漸漸入不敷出了。 於是漸漸傳出風聲,俞家願意給剛剛出了孝期的俞姑娘尋一門親事,媒人便又打問到了邵府。 這不邵三爺都二十二了,至今也光棍兒一個呢,男未婚女未嫁,湊活湊活得了。 邵玉符依然沒鬆口。 當時牛秀琴是十分可惜的。這該是他倆的緣分啊,結果邵玉符愣是鐵石心腸。 後來聽說有人願意納她進門做妾,被她一口回絕了。誓言寧可終身不嫁,絕不做妾。 這是俞家急了,想送她進富貴人家做妾,給娘家謀好處呢。 本來這也跟邵家無關了,邵家又沒想再給長子次子納妾。再說了,跟弟弟議過親,再進了哥哥房裡做妾,這話傳出去能聽嗎? 沒想到,給邵家姑娘們請的楊先生,也是與俞家一波兒逃到邊城的。因著半路一起逃難的幾分情意,楊家與俞家略有走動。因此她約莫知道俞姑娘的處境,十分同情,後來開春後俞姑娘求上門,言明自己閨中時略通文墨,於庶務頗有精通,希望能到將軍府給老太太或者夫人身邊做貼身使女,謀一個容身之所。 這便是有做嬤嬤終身不嫁的意思了,想來也是俞家兄嫂逼迫太甚。 楊先生一個坐堂拿束脩的,不敢自專,三月時求到了邵玉衡跟前。當時邵玉衡是拒了的。 無他,他本就嫌女人麻煩。何況這個女人與三弟議過親,弄進來生出事端反而不美。 現在兒子提了要求,他腦子裡就把這麼個人想了起來。 實在是邊城人才難得。 莫說是女子了,便是男子,有學識的也不多。 邊城苦寒,邊民窮苦,出產貧瘠,供奉不起世家豪族,便是供個書生也是非常困難的。一般也是鄉紳人家才有餘力供讀書人。 所以本地實力大些的家族,也稱不起一聲書香世家。連黃玉清的娘家,駱縣數得上的鄉紳,家族中讀書人也寥寥連個靠讀書揚名的都沒有。勉強給自家貼個金,算個耕讀傳家吧。 徐銜福是成樂縣人。祖上應是有些來歷的,她家一直說是老莊家傳,可惜不善經營,家族也是每況愈下。 秦穗穗阿翁是做過雲中郡偏將軍的。他阿耶便是邵誌堅丙戌年馳援雲中郡那次戰役中成樂縣守城校尉。 在定襄郡歸屬到邵氏兄弟手裡後,秦家人都來了成樂縣。 畢竟成樂縣是定襄郡郡城所在。 然而哪怕是秦家黃家,也是連本地豪強都算不上——當然定襄郡也沒有能力孕育出豪強就是了。 現在外來的邵家成了定襄郡最大的勢力。然而邵家也不配稱為豪強。 無他,邵家太窮了。底蘊太薄了。定襄郡也太小,太窮了。 這樣貧窮弱小的定襄郡,讀書在定襄郡是一件格外難得的事情。便是邵家的子女,教育資源也很貧瘠,除了一個邵玉符自己閑暇鉆研,其他人也隻是略通文墨(邵向陽這一輩,兒子中他最大,剛啟蒙不久,其他的都小著呢)。 現在邵向陽想要一個高素質人才,還限定是年輕女性,其實是在給他阿耶出難題。 也是撞巧了恰好有這麼個俞姑娘適合,就是不知道如今她有沒有尋到差事。 想了想,他把親衛邵軍(親隨邵安的堂弟)叫了進來,讓他去尋楊先生,問問先生三月份的請托可還作數?小郎君身邊缺一個管事的使女子,問她可願意來。 邵軍得令,抱了抱拳,走了。 兩父子把家事告一段落。邵玉衡沒打算讓兒子現在就走。 家事是邵向陽頭疼迫切想要解決的。邵玉衡原沒把家事放心頭。若不是向陽重視,他本無所謂當看不見的。 現在當務之急卻是銀糧短缺的問題。 向陽進來之前他就在頭痛,但是並沒有想要讓向陽立即摻和進來,主要是軍政大事,暫時還是邵誌堅和邵誌桓決策。邵玉衡能做三分主,那還是因為他是阿耶帳下實實在在的偏將軍。 之前邵誌桓帶了舉家老小去了代郡探親,順便去郡守府催糧草,沒想到糧草未催動,似乎跟代郡還有了摩擦,加急傳信回來後,邵誌堅和邵玉衡焦頭爛額。邵誌堅若不是擔心孫兒,早兩日便趕去代郡周旋了。 走之前邵誌堅便交代邵玉衡,一切以穩住軍心為要,其他等他和邵誌桓回來再做決斷。隻是心裡得有數,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就是萬一代郡和定襄郡割席後,定襄郡怎麼辦?邵家怎麼辦?六千多人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人吃馬嚼的,又該怎麼辦? 他把苦惱說給邵向陽聽,邵向陽愣了愣,反過來問:“代郡方氏不是咱盟友嗎?” 剛剛你與我分說叔祖母的事時,雖然對方氏插手內院紛爭略有不滿,但是對這個方郡守還是很尊重的? 方郡守不是一直照拂邵家? “方郡守生病了,你叔祖父一家去代郡探親,外加催糧草。”邵玉衡嘆了口氣,他也不明白為何方家突然態度大變。很可能是方郡守年紀大了,繼承人不願意再繼續扶持邵家。 果真如此,那邵家麻煩大了。 定襄郡本就物產不豐,現在因為暴亂,哪哪兒糧價都飆漲,否則這裡挪一挪那裡湊一湊,按往年年景,怎麼也能堅持到中秋後的。 說起來也是前兩年多招募了一千多人馬,所以邵家也不是那麼理直氣壯。 果然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定襄郡太依賴代郡了,就難免受製於人。 現在糧草有了大缺口,提前要糧,就出了問題。 “國計民生的事,以後還是要靠自己。”邵向陽肯定的說,在論壇和短視頻上當了幾年鍵政專家,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擴充人馬是勢在必行的,既然無法節流,那隻能開源。 “定襄郡在雲中郡和代郡之間,土地貧瘠,人口不多,多年來經歷戰爭,至今也就十萬多不到的人口。 “能走的,早就逃走了。 “所以,單憑定襄郡自身,是供不起這六千多兵馬的。 “還是先得想來錢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