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先心中一嘆,他原先很看好孟熒這個外線同誌,但今晚她的頻頻失神讓他意識到,這位女同誌身體狀態實在是太差了,固然冷靜堅定,卻缺少了臥底人員最基本的素質,看來人手的事情還是要慎重啊,想到這裡,他更加迫切地需要老陸了。 “小孟,你明天借口要看中醫,把老陸請到病房裡來吧。我正好用這一晚上捋一捋最近的事。” 孟熒聞言,倒是被沖淡了愁緒,笑道:“找誰請啊,宋孝安還是趙簡之啊,那不把老陸嚇死,準進門就罵‘你個龜兒子’!” 鄭耀先受到她的情緒感染,稍稍放鬆,說:“那也是為你挨得罵,看看你這身體,也確實要請老陸來開點中藥了。不然這一去這麼遠,真不叫人放心。” 此語如霜,打散了孟熒嘴角淡淡的笑意,因為她剛才並不是身體不適,而是想起了前世一個流傳甚廣的段子:戴笠撞岱山,雨農死雨中。 而現在離1946年3月,實在沒有幾天了。她必須自救。 無論如何,南京她是不會去的。眼看鄭耀先皺著眉頭在淡淡思索,她也不去打斷他的思路,到時候求助六哥看能否留在重慶,實在不行就自己想辦法。 ...... “你個龜兒子,你個死妮子,是想嚇死老子來.....xxx”陸昊東用四川口音瘋狂開噴,可憐他這兩天來心驚肉跳,一大早又被特務不陰不陽地“請”過來,眼看鄭耀先賊兮兮地看著他笑,那真是千般委屈找到了發泄口,四川話機關槍似的發射,後來孟熒是真聽不懂了,索性去門口查看了一下人員是否都離開了,又在茶幾上給兩位擺上茶水點心。這時候陸昊東好不容易住了口,拿起吃的往嘴裡塞。孟熒開口勸道:“行了,我的陸神醫,多虧這病房時隔音的,不然你這樣教訓軍統六哥,可不是嫌命長了。” 陸昊東哪裡能不知道鄭耀先心思縝密,不過聞言也是有點臉紅,畢竟作為一個聯係人,還是孟浪了。孟熒也沒過分難為他,問道:“程真兒同誌怎麼樣了?安全嗎?” 陸昊東一時神色難辨,尤其是看到鄭耀先也集中注意力看著他,隻好慢慢說:“真兒在遊擊隊的協助下,擺脫了中統特務追殺,但鄂西是去不成了。至於目的地,現在我也不知道,如果有她平安的消息,我會傳遞給你們的。” 孟熒一時默然,內戰風雲在即,有時候沒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於是她說:“老陸,老鄭,按照組織條例,我是不能聽到二位談話的,但這次是以為我治病的名義請來老陸同誌,隻怕我不好回避,請予以理解。若有實在機密,我可以借口出去一會。” 陸昊東贊許地看了她一眼,把手搭上了她的左腕,轉頭看向鄭耀先道:“哪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跑斷了腿也沒有找到人,提心吊膽地就聽說我們三位同誌犧牲了....唉,你這氣血好了不少啊,最近是不是感覺身體有力氣多了。”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問孟熒的。 孟熒無奈,卻又怕引起鄭耀先懷疑,說:“我也跟您一樣,這兩天差點沒嚇死,真要好了,大概是做了好事,老天爺賞的。”這明明是真話,不想兩個男人卻根本沒往心裡去,鄭耀先甚至還苦笑說:“要真有老天爺,我,姓戴的,早就被天收了。老陸,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明白,那遊|擊隊三位同誌不是我殺的。小孟及時把神仙洞有埋伏的事告訴了我,我當時隻想自保根本就沒對弟兄們下死手,是中統那幫王八蛋打的黑槍。” 陸昊東知道鄭耀先的身手,自然不疑,他隻是憂愁,“這隻怕又是一筆糊塗賬啊。” 鄭耀先一激動,抓住陸昊東的手,說:“老陸,你可是我的賬房先生,別人都糊塗,你也不能糊塗。”孟熒坐在身側,隻覺得男人深邃的目光裡有著太多特工不該有的情緒,她太明白了,老陸是他和組織之間那細細的線,行走在這黑澤地獄,滿手血腥,他太需要有光明之人告訴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黨,為了信仰。 再堅強的人,也需要理解。 而老陸所能做的,也隻是覆過手來握住他,說:“好。” 鄭耀先昨天強去刑場救人,雖然結果不錯,但也把自己的傷口掙破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下說了這麼一會話,不得已又休息了一會。孟熒看準時機,說:“我先出去一會,你們抓緊說。” 陸、鄭二人幾乎同時點頭示意,孟熒於是拿著空了的碟子出了病房,果然過不五步就遇到了熟人,徐百川一身戎裝,提著一個水果籃正往這裡走來,見著他招呼道:“弟妹,怎麼出來了?” 孟熒一怔,萬沒想到這個變故,所幸她手裡的碗碟起了作用,徐百川臉色一沉,訓斥旁邊的小特務說:“你們手斷了還是腳斷了,怎麼讓六嫂子自己動手?” 小特務們哪敢回嘴,趕忙上前幫忙,孟熒也笑道:“四哥冤枉他們了,是我有些悶了,又怕益謙著涼,所以才自己出來走走。”頓了頓,又道:“四哥,這麼早過來,有著急的事找他嗎?我這就去把他叫醒。” 徐百川倒是有些吃驚,問:“老六這個點還在睡?” “可不是麼,昨兒出去一趟針傷口全裂開了,疼的一夜都沒睡好。我正好知道一位會調養的中醫,請來一道給我們看看,這會兒正按摩著,估計瞇著了。” “哦,那先不急了,讓老六睡一會。正好,弟妹,有事跟你說,老板說過段日子要給你們辦個婚禮。來,跟哥哥說說,都需要些什麼?”徐百川笑瞇瞇地說。 戴笠,我謝謝你祖宗八代,這種事你說說就好了,還真搞的陣勢那麼大…… 不對,她好像想出來了主意,領著徐百川進了護理室,哀愁地說“四哥,你說女人出嫁,最重要的當然是娘家人的祝福.....可到了我這邊,想起來這事兒就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