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迷蒙的月色倒像是為了襯托夜的靜謐與神秘。 而同是夜晚的燕都京城卻是不同,夜晚的皇城倒像是一場繁華的宴,街道上繁花似錦,燈火輝煌。而最熱鬧的不是夜晚裡叫嚷著的商販不是臨湖而建的酒樓,而是歌舞升平的醉春樓。 月光灑在描金繪銀的牌匾上,格外娟秀的‘醉春樓’三字很是顯眼。閣樓的窗上映著姑娘們舞動時妖嬈的倩影,不用想都知道裡麵是怎樣的溫香暖玉,活色生香。樓內琵琶聲不斷,不時傳來客人兩三句葷話伴著姑娘們打趣的笑語嬌罵...... 風月街,顧名思義,尋歡作樂的好地方。長身玉立佳公子的裴鈺置身於此倒是顯得與這裡格格不入,燈紅酒綠的地方分外喧囂,少年人神色恍惚,不由回憶起來之前侍衛匯報查到的信息, “大人,近兩月進京的夷國商販有三個,一個姓李,叫李茂平商鋪在東街,是個布匹小店,另外兩個商鋪在西街,離風月街很近經營著茶莊和當鋪,一個叫薛冕,一個叫林少昌。平時也不怎麼往來。” “是從不往來嗎?” “是,不過薛冕和林少昌有一點很奇怪,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每逢每月初一十五都會來醉春樓,而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相好姑娘,醉春樓的花魁,宛如姑娘......” “喲~這位公子真是麵生的很,是來找哪個相好的姑娘?” 一道甜膩的聲音拉回了裴鈺的思緒,他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醉春樓門口,穿著花花綠綠,滿身香粉脂氣味兒的老鴇扭著腰身走到了他身旁,攬著他的手就順勢要帶他往樓裡走,裴鈺避開了她的手,抬腳就走了進去。 “裝什麼裝”老鴇小聲嘀咕道,從裴鈺剛到她就注意到了,長得長身玉立,那臉叫一個俊喲,一身華服的一看就是哪家有錢的少爺,裝的正人君子似的還不是往花樓裡跑?剛嘀咕完,就立馬笑著迎到了裴鈺身旁,“公子可有相好的,這邊我給您安排幾個貌美會唱曲的姑娘?”後者好似沒有聽見目光四處環顧繼續往裡走著。 二樓偏裡的房間裡,相比大堂裡的歌舞升平這裡倒顯得格外安靜,繡著粉荷的屏風上搭著一條月白色的鬥篷,檀木桌前端坐著個體態窈窕容貌姣好的姑娘,染著淡粉色蔻丹的手提著一隻茶壺穩穩倒了杯茶,一時之間茶香四溢。此人正是醉春樓的花魁,鄭宛如。 “要嘗嘗嗎?” 窗外晚風襲來,粉紅色的紗幔清揚,隻見一名身著水紅色羅紗裙的少女懶懶的倚在美人榻上,抬眸的一瞬,讓人呼吸一窒,雪色白皙的麵容上蛾眉輕揚,一雙桃花眸如四月春水般惑人,眼尾微紅似染胭脂,唇不點自朱。 瞧著遞過來的熱茶,黎玥順手接了過去,抿了一口,淡淡道“有點澀” “漬,你可真挑,不是嫌我屋裡熏就是嫌我泡的茶澀”鄭宛如嬌柔一笑,“上好的鐵觀音哪裡澀了,分明是你不會品。”話落就遞到了嘴邊飲了一口,入口後嘴角不由一抽,“確實有點澀,那貪財的老鴇估計又是以次充好。” “你手下的那兩個人呢。” ““薛冕”和“林少昌”嗎?一會就到,最近有人好像盯上了,有批人在查夷國進京的商販,看來你這才進燕都城就不太平。” “有時間管好你的人,本郡主走的水路,既然查就收好尾巴。” 鄭宛如看著倚在美人榻明顯脾氣不好閉目養神的少女也沒有自討沒趣的搭話。關上了門,出了房間,在二樓看著樓下分為熱鬧歌舞升平的大堂。 “哎呦我說公子,您到底要找哪個姑娘啊,這一樓裡裡外外您都逛了個遍,還沒挑出來個合心意的呀?” 老鴇的聲音又甜膩嗓音又大,鄭宛如不由的被那道聲音所吸引,低頭看到一樓處老鴇身邊有個長身玉立俊眉朗目的公子。 “宛如姑娘在哪裡?” “公子啊,這宛如姑娘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裴鈺不欲多言,從腰封裡拿出個銀色的令牌,老鴇不由得臉色一變。“原來是都尉大人,是奴家有眼不識泰山,”態度可謂是恭敬了十二分。 “宛如姑娘在哪?” “宛如的房間在二樓,大人隨我來。” 聞言鄭宛如一驚,連忙回房。門吱嘎一聲開“啪”的一聲緊閉,隔絕門外所有的聲音。 “裴鈺來了,你快走,這次搞不好是巡查他雖然不認得你,但這關頭你在我房內不好解釋。” 少女凝眉,裴鈺可是鎮國大將軍的兒子,京中少尉,太子手下的第一把好手。 “傳個信息告訴你的兩個手下不用來了,每月初一十五改成一個二十一個月底,既被盯上,兩人分開來。” 黎玥說完起身就拿走了屏風上的月白色的鬥篷,披上鬥篷就一躍從窗口跳了下去。 “啪” 緊閉的門被人驟然打開,鄭宛如心中一跳,麵上卻還是雲淡風輕,扭頭道“媽媽進我房間又不敲門,” “宛如啊,這是都尉大人”老鴇撇了撇嘴,言下之意就是我惹不起。 鄭宛如打量了麵前的如玉公子一番,彎了彎嘴角,“哦?大人?” “奴家見過裴大人,深夜來此,莫非都尉大人也來此尋,歡,作,樂?” 裴鈺環顧四周,沒有看見什麼別的身影,低頭就看見檀木桌上擺著兩個杯子,都蓄著茶水,裴鈺附身摸了下茶杯, “都尉大人莫不是覺得奴家這裡藏了什麼人?” “茶水溫的,之前這裡有人。” 鄭宛如嬌笑了一聲,“都尉大人可真有意思,這裡是花樓,不缺的就是人,沒有客人不就奇怪了嗎?” “誰?還請姑娘如實相告。” “那我得好好數數了,徐公子,王老爺,哦,之前還有個林尚書......”嬌媚的花魁掰著手指頭數著她的恩客,似是有些苦惱。 裴鈺一聽就知道肯定套不出來什麼話,看著大開的窗戶覺得奇怪走到了窗前,附身向下看了看, 嗯,二樓,並不高。 下一秒,一躍而下。 房間裡隻留鄭宛如和老鴇大眼瞪小眼。 昏暗的巷子漆黑一片,因為鄭宛如的房間在最偏裡,從窗口而下是沒有燈的小巷,快走到巷口才能看到光亮。 黎玥快走出巷口時,兩個一高一矮喝了點酒的富家子弟迎了上來,擦肩而過之刻夜風一時把鬥篷的兜帽吹了下去,露出了少女姝色白皙的側臉,兩人一呆,高個子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麵露癡迷之色,“美人,你是來找我的嗎。” 黎玥低頭看著拉著她鬥篷的的大手眉頭一皺,眉間浮現出一絲戾氣,嗓音低柔而淩厲“拿開你的臟手。” “瞧,這美人還挺兇,張兄,你看美人她不喜歡你,”說著矮個子的一把撫上了她臉上,而另一個扯開了她鬥篷,冷風襲來一股冷意從的脖頸貫徹全身, 很好,手不想要了。 黎玥剛想動手側耳就聽見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淺沉穩,呼吸很輕,此人武功不低。少女眉頭輕挑,嘴角微翹,轉而麵露驚慌之色,“你們要乾什麼,” “美人別怕,哥哥請你去醉春樓喝花酒,哈哈”說著一把襲上黎玥領口,“刺啦——”領口鉆入冷風,一瞬間讓人冷的清醒。“別過來!”見四下無人少女似是慌張的很,眸中蓄滿了淚光。 巷口朦朧的燈光照了進來,少女一把被推到了墻壁處,側目之際就看見了不遠處俊眉朗目的少年郎,少女美目顧盼似是看到了希冀,揚聲道“公子救我!” 幾道劍光一晃而過,一時兩聲慘叫聲響起,兩個富家子弟身上都見了血。裴鈺掌風淩厲把人震出半米遠,兩人都狼狽的跌到了地上,本來沒喝多少酒,現在是完全清醒了,“你...你是什麼人,多管閑事!” 裴鈺不發一言,從腰封裡拿出了銀色的令牌,置於夜色之中,高個子的富家子弟定睛一看,臉色一變,“是都尉令!跑”扶起矮個子的跌跌撞撞跑了了出去消失在街口。 “看來在下的令牌遠比在下有威懾力。” 夜風很冷,縮在墻壁處的少女不發一言,雪白的肌膚在水紅色的羅紗裙下襯托的很是亮眼刺目,裴鈺回頭麵頰一熱,眼神也有些飄忽,附身撿起了地上雪白的鬥篷抖了抖,披在了少女肩頭。 四目相對,一個桃花眸中蓄滿了淚水,一個略顯無措,抬眸對視的那一刻,麵前的少女淒美到惹人心折。 “姑娘你沒事吧?” “多謝大人相救。” 兩道聲音同時開口,一時默默無言。 出了巷口,盯梢的侍衛見了裴鈺就走了過來,那人正是他的貼身侍衛青鬆“大人受傷了?” “不是我的。” 青鬆目光一移看了看自家大人身後的姑娘,一時有些好奇“這位姑娘是?” 剛剛經歷了不好的事情,少女好似有些排斥旁人的打量的目光,攏緊了身上的鬥篷。 “在下裴鈺,還沒請教姑娘芳名,深夜為何獨自一人在此?”溫潤的嗓音響起,莫名讓人舒心。 “我叫蘇梨,家父戶部侍郎,我與家中丫鬟走散了,在這裡等她,誰知夜深了她也沒有來,那兩個人見我一人就……” “原來姑娘是蘇尚書的女兒,蘇尚書與家父也是有些交往,夜深了蘇姑娘一人到底不安全,青鬆,護送蘇姑娘回蘇大人府上。” “是。” 黎玥聲音低柔,朝青鬆道,“有勞” 走到街口轉角處時少女折身回眸,忽然笑了,嘴角漾起了個淺淺的梨渦。 眉梢眼角蔓延著一種罌粟的妖冶,美的很致命。低柔略微發啞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見,卻像是被晚風送到了裴鈺耳邊那樣清晰,她說,“多謝大人。” 裴鈺的臉唰的一下紅了,紅到耳根,到脖頸。 ...... 深夜,棲梧宮。 “那個小蹄子除掉了嗎?”身著牡丹鳳凰紋浣花的曳地裙的女人悠閑的修剪著手中的淡粉色的玉芙蓉,長期的養尊處優連手指都白嫩無痕,染著深紅色的丹寇。 “回娘娘,此時公主應該已經到了永安寺。” 聞言,周皇後冷笑,眉宇之間帶了幾分慍色。 “嗬!蠢貨,派出去那麼多人連個病秧子都殺不掉。” “娘娘,此次行刺本來萬無一失,可太子殿下出現及時相救,屬下不敢傷了殿下,而那些夷國人全軍覆沒。” 周皇後偏頭,皺起了眉,好像是有些意外,眼角泛起了淡淡眼紋,“堯兒?他這麼快就從陳玉關回來了?” “也罷,來日方長,等回了宮她也逃不過我的手心。”周皇後狐貍眸微瞇,靜靜看著手中折斷了的玉芙蓉,默了幾許才用餘光看向身前跪著的暗衛,“衛七呢?” “回娘娘,衛七去刺殺後就沒有回來過,與暗衛們失了聯係,下落不明。” 蘇府。 寬敞的大廳燈火通明,黎玥慵懶的倚在太師椅上,側位年過半百的一男一女兩人危襟正坐,很是緊張。 半柱香前,青鬆帶黎玥到了尚書府,下人通傳說授都尉大人命令,把蘇尚書的小姐護送了回來。 還在吃飯的蘇侍郎和夫人一臉懵,他們的女兒蘇梨從小身體不好被養到了鄉下,一養就是十年,一年前鄉下的家仆寫信傳來蘇梨的死訊,葬禮都是辦的寥寥草草,就連家裡的下人都不知道。下人說小姐在大廳,兩人連忙放下了碗筷來大廳一探究竟想知道誰這麼大膽冒充他們的女兒。 一到大廳,隻見一名身著水紅色羅裙的少女倚在太師椅上,手上把玩著碧綠色的青龍玉佩,兩人大驚失色。 “坐啊,兩位。” “蘇大人有沒有覺得這玉好生眼熟呢?”少女低柔婉轉的聲音此刻倒像是地獄的修羅般催命。 撲通一聲,剛坐到椅子上的蘇侍郎和夫人都嚇得連忙跪了下去,兩人臉色很不好,都冒出了冷汗。旁人也許沒見過,他們怎麼可能不清楚吶?青龍玉,夷國二皇子高暨的貼身玉佩, 不,現在應該叫王上了。 “本郡主還以為蘇大人在燕國戶部侍郎這個位置坐的高枕無憂,倒是忘了自己還是個夷國人。” “罪臣不敢!王上仁慈饒恕罪臣與夫人一命,罪臣萬不敢忘此大恩。” 十年之前,夷國前任國君還在時,蘇侍郎蘇遠山是赫連大將軍手下的副將。 燕夷兩國交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赫連燁和裴褚身為兩國主將可謂是勢均力敵打的不分上下,最終,燕國以人多的優勢大敗夷國,赫連燁戰死,蘇遠山歸順到了燕國大將軍裴褚名下,改名蘇元,裴褚舉薦他做了戶部侍郎。 夷國特使簽了止戰書,此後夷國讓出了五座城池,每年都要獻上大批金銀珠寶美酒美人綾羅綢緞作為貢品。 這麼多年,世人皆以為當初赫連大將軍身邊的小將戰死了沙場,殊不知,改了名,帶著妻子和年幼的女兒在燕國立身,做了燕國的官。黎玥收到手下人查到的消息時也是覺得有趣,明晃晃的做了燕國的官,帶著妻女,倒真真覺得高枕無憂,可笑。 “罪臣萬不敢忘自己身份,王上若有吩咐,罪臣定當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黎玥勾唇一笑,若是真有意萬死不辭又怎會逃到燕國。從太師椅上起身扶起了跪在自己麵前的蘇侍郎和蘇夫人,“給蘇大人與夫人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從此之後本郡主就是蘇府的小姐,蘇梨,”話語一頓,又看了看身體一直顫顫巍巍的蘇夫人,緩緩道,“蘇大人與夫人管住自己的嘴, 就好。” “是是是,郡主。”就像脖子處有塊閘刀懸著,老夫妻倆哪敢不應,連連點頭。 “小翠,小翠!” 因為院子離得遠,喊了好幾聲外麵才聽見。 “老爺,夫人。”穿著綠色衫子有些偏瘦的小丫鬟進來行了個禮。 “給郡...給小姐安排西廂房的房間,帶小姐過去安置。” “是,老爺。 小姐隨奴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