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他還是怨自己的,可她又能去怨誰。   西屋的炕涼,欣兒的心更涼。   剛才燒火做飯點的是東屋的灶火,西鍋是一點火星都沒見著。要是這麼睡一晚上,欣兒不知道明天自己還能不能起得來炕。   想了想轉身出去,把白天盛樹葉的籃子拖進來,又去盧平挑回來的柴火上拽了幾個粗一點的柴火,撅吧成一截一截的。把西鍋涮了涮,添了半鍋清水,蓋好鍋蓋開始燒火。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欣兒回到屋裡把兩人的被子抻開臥好,這樣一會兒睡覺的時候好歹能暖和點。   又把剩下的半籃子樹葉全部塞在東灶膛裡,東灶火燒火早,估計到後半夜炕也是涼的。   老人年紀大了,更應該睡的暖和些。   把外屋地掃乾凈,自己拿了盆舀了半盆溫水開始洗漱,都收拾完了也沒見盧平回來,東屋也沒說話聲。等了一會兒隻得自己和著衣服先躺下睡一會兒,也不知道盧平洗不洗,她都想直接睡了,這屋太涼,來回折騰,那點暖和氣全都跑了。   欣兒在外麵這一通折騰她自己沒往心裡去,可屋裡的人是聽的一清二楚的。老太太沒說話,隻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盧平因為白天說起聘禮的事確實生氣,但這事兒不是欣兒的錯,他又不知道找誰去說,隻能遷怒於欣兒。   這會兒氣早就消了,心裡想著回西屋,又怕娘親多心,隻得耐著性子陪著老太太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其實這麼多年他在家呆的時間並不長,跟家人的溝通也不是特別多,不過每回回來他都會陪自家娘多呆一會兒。他知道老爹是個不出頭的人,家裡這麼多孩子能撐起來,全靠娘一個人。   娘這麼多年不容易,他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她。   那怕不說什麼,聽聽她說話也行。   “娘,早點睡吧,明天還早起呢!還一堆的事兒呢”看著老爹在炕頭打盹,外頭也沒了聲音,盧平才起身準備回西屋。   “嗯,睡吧”老太太也抻開被子,推了推老頭子。   “去被窩裡睡去,這坐著睡一會兒該著涼了”   “嗯,睡覺了?”老頭迷迷瞪瞪的轉過身頭直接紮在枕頭上。   “你倒是把衣服脫了再睡”老太太氣的捶了他一下。   “不脫,怪冷的,穿著還暖和點”老頭嘟嚷著直接打起了鼾聲。   “愛脫不脫,你個死鬼,一天到晚讓你多往家收拾點柴火,就是不動“老太太拖不動老頭,隻得自行脫了衣服睡覺。   平時她也是不脫衣服的,誰讓今天晚上炕燒的這麼熱乎,還是脫了衣服睡覺舒服,解乏。   回西屋的盧平轉道又出去撒了泡尿,嘚瑟著關上門。到了西屋摸索著上炕,稍微適應了屋裡的環境,小媳婦團成一小團沒脫衣服也沒蓋被子。這麼睡明天不得著涼?他伸出手想把人塞進被窩,小人明顯是害怕的哆嗦了一下。   “我一定會把銀錢還上的”聽她嘟嚷了一句也沒醒過來。   熱情高漲的盧平被這一句把白天壓下的鬱氣又勾了起來,那股沖動也被打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人怎麼這麼軸,還上了你是能贖身還是能改嫁?”   也不再管她,自己脫了鞋上炕鉆進被窩。今天的被窩真的不一樣,暖暖和和的,人終於能舒展開了,腿也能伸直了。   看來小媳婦是個會享受的。   要不明天再去挑幾擔柴放家裡吧,看她這燒火的架勢,一天得一捆柴。   盧平碎碎念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早上欣兒起來看到盧平睡在一旁嚇了一跳。   覺得自己頭有些暈,才發現自己沒蓋被子,就在被子上麵攢了一宿。   今天過年,昨天婆婆說了要一起吃飯。隻得掙紮起來去燒火做飯,到了外屋,老二家的兩個孩子已經過來了。   婆婆也起來了,還拿出了一碗紅薯丸子,一盆泡好的乾豆角和葫蘆條子。欣兒覺得婆婆是個人才,手夠緊的,昨天大閨女大姑爺在家吃飯都沒拿出來。   “前天的混湯子還有半盆,把乾豆角和葫蘆片子一起燉了,紅薯丸子蒸一下就行”婆婆看到欣兒起的晚,有些不高興的吩咐到。   “嗯,娘,我先去取柴火”   打開門,被外麵的冷風一吹,欣兒頭腦一下清醒了許多。   把昨天晚上剩下的柴火都拖進屋,這時婆婆又拿出一個小盆。   “一會兒燉菜的時候,把棒子麵和了,做幾個貼餅子就行了”   婆婆說完放下麵盆回屋去了,剩下兩孩子眼巴巴的看著那碗紅薯丸子。   欣兒有心給她們一人拿一個先吃,一看婆婆這就是有數的。她可不想為了兩個不怎麼親近的孩子得罪婆婆,就假裝看不見,繼續燒火做飯。   按說這麼大的丫頭應該懂點人情世故看人眼色,帶孩子燒火做飯也能幫把手了,怎麼就一點甕眼沒有越是這樣越不招人待見。   欣兒看了看就不再糾結,誰的孩子誰去心疼,做父母的都不知道教導自己的孩子,指望別人,那孩子將來有得受了。   早上這點飯對欣兒來說是手拿把掐的,她把東灶火先燒起來,把菜先燉上。   又把西鍋刷了刷,添上水熱上,等水燒熱舀出來一盆放在一邊,一會兒洗臉用。   放上蒸屜把紅薯丸子放上麵蒸。   兩個灶火都燒著,她自己去洗漱,還是沒忍住,順手把兩個孩子的臉也呼嚕了一下。又給她們兩個梳了頭發。   老大梳了兩個小揪揪,小的梳了個朝天揪。兩個孩子高興的跳了跳,互相摸了摸梳好的頭發。   這麼一收拾,兩個孩子都不難看。要是衣服再乾凈點,真是挺找人稀罕的。   可就是這麼小的孩子,嘴軸的不知道叫人。   給她們收拾完,欣兒洗了洗手就去和麵烙貼餅子。再加把火,悶一會兒吃正合適。   聽到東屋都起來了,欣兒把臉盆拿出來兌好熱水又端回去讓公婆洗臉。   這邊盧平也伸著腰打著哈欠從西屋出來,欣兒又把西屋的臉盆加好熱水,讓盧平洗漱。   其實欣兒心裡有些疑惑,兩個大男人家就這麼睡一大早上?   公公說是年紀大了,其實跟自己父親差不多的年紀。   她們家隻要是能乾活的男人,冬天早上都是早早起來去山上或地邊往家倒騰柴火,所以家裡的柴火跺永遠是大大,好食永遠也燒不完。   到了夏天爹爹會帶著大哥二哥早早起來去下地乾活,等太陽出來了再回家吃飯,村子也都是這樣,從沒見過那家的大男人起的比家裡女人還晚。   就是三哥平時爹娘多有偏袒,休沐了回來也是跟著一起乾的。   欣兒輕輕的嘆口氣,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嫁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家裡。   看著冒著熱氣的鍋,心裡一陣一陣的發寒。   她已經沒有了娘家,婆家再過不起來,將來該可怎麼辦?都是這麼個懶散的性子,要是有了孩子真的喝西北風去了。   “嫂,飯好了?我這兩天身子不爽利就沒過來,都說嫂能乾,可真不假”   正在發愣的欣兒被這突兀的聲音驚醒。   “是弟妹吧,身子不舒服就不用來回跑了,早知道應該去看看你,這會兒怎麼樣?”   看著進來麵相不善的老二媳婦,欣兒擠出個笑容來說到。   老二媳婦還想說,從後麵進來的老二懟鼓了她一下,叫了欣兒一聲“嫂”,拉著媳婦進屋了。   兩個孩子看到自家爹娘來了,好像有了依仗越發的不招人待見起來。   不是拉拉這兒就是扯扯那兒,要不就想掀鍋蓋。不說那麼熱的鍋蓋燙一下受不了,就是掀開了讓熱氣熏一下,那也是大事兒。   原本梳的好好的頭發也歪歪扭扭的,剛洗的臉也不知道往哪兒鉆來著,蹭的東一塊西一塊的灰。   好在大家都洗漱完了,準備吃飯。   婆婆吩咐一聲,欣兒就放桌子擺家夥,盛菜端飯。老二倆口子就跟且似的坐等吃現成的,兩個孩子還跟進跟出的,欣兒都怕自己一時手滑燙著她們。   沒有人幫把手,也沒有人喝止兩個孩子,本來沒多少事兒,這麼一攪和,倒弄的欣兒一時手忙腳亂。   好不容易上桌子吃飯,不說兩個孩子,就是老二倆口子的吃相也讓欣兒大開眼界。   她也出去吃過席,見過沒吃相的人,可自己家裡還真是少見,可能是她自己見識少,多怪了。   “嫂就是能乾,做的餅子都比平時的好吃,這是放了多少油?”老二媳婦看欣兒看他們,不忘抽空拍欣兒的馬屁,外加挑事兒。   欣兒這兩天做飯就沒見過家裡有油罐,她貼的餅子薄,一麵焦脆一麵被菜湯熏過,味道肯定不差。時間上把握的也恰到好處,不用一開始就貼,等菜差不多了再貼,加把火。菜和餅子剛好一起熟,如果有雞蛋放上一兩個,喧騰的更好吃。   “就是就是,嫂,你這餅子咋這好吃,不硬還有點甜,那嘎巴嚼著怪香的”老二也含糊著說道。   早上沒有稀飯,欣兒發現他們都不用碗,拿上來的碗都沒人取用。幾個人的腦袋都簪在菜盆上,那菜哩哩啦啦的,菜湯到處都是。   婆婆的刀子眼這會兒也不起作用了,幾個人哪有時間看她,搶菜還來不及。不過兩個孩子還知道深淺,估計是平時被打壓過,那紅薯丸子隻一人夾了一個就不在伸筷子。   說起丸子,欣兒還是喜歡豆腐丸子,咬一口酥酥脆脆的,紅薯丸不乾楞,發膩,她也就沒伸筷子。   盧平一開始也是參加搶菜大戰的,偶然抬眼看到小媳婦細嚼慢咽堅難的在吃玉米餅子,嫌棄的看了一眼兄弟和兩個侄女,也隻得坐好拿著餅子慢慢的吃起來。   欣兒不是嫌棄玉米餅子,自己在家平時也是吃的,隻是今天她的嗓子乾糊拉的疼,吞咽有點困難。再說看著他們的吃相也確實沒什麼胃口,可要是不吃,下一頓還不知道是啥時候能有東西吃。   婆婆沒有說話,隻是用筷子使勁在桌子上哚了兩下,老二一家子稍微收斂一些,可沒過多一會兒又故態重演。   看著他們吃完,欣兒把最後一小塊玉米餅放進嘴裡,開始收拾家夥。她現在也不指望有誰能幫她了,不過也沒多少東西,自己兩趟也就收拾完了。   鍋裡溫著水,洗起來也快。收拾完灶膛,欣兒找到鹽罐舀了一小勺放到碗裡用溫水容開,含在嘴裡一點一點的往下咽。   苦澀的鹽水讓嗓子一陣刺痛,忍過這一陣舒服多了。   “沒吃飽?”盧平的聲音從後麵響起。   欣兒沒防備後麵有人,嚇了一跳,嘴裡的水連嗆帶噴的很是狼狽。   “沒,嗓子有點不舒服,拿鹽水過一下”   雖然小媳婦沒有再噴到他身上,盧平還是黑了臉。他是長的難看還是怎麼著她了,老是這麼一驚一乍的。   也不再聽說話,扭頭出去了。   欣兒也有些委屈,是他總是這麼鳥悄的出現在背後還怨她了,這人真是小氣的可以。   也沒理會,徑直回了西屋。   炕上她的被子是自己一起來就疊好了的,這會兒被踩的塌了下去,上麵應該是鞋子上帶了地上土的,盧平的被子掀在一邊扔著。她沒多想嘆了口氣,從炕梢拿過掃巴掃了掃,把被子疊好。   又感覺不對,盧平這麼大的再講究也不會穿鞋上炕。忙爬上炕伸手從自己被子下麵抻出一個小包來。早上本想給盧平找一塊手絹,過年了好帶在身上擦個嘴什麼的。還沒來得及找順手就塞在自己被子下麵。   她想了想,伸手打開炕櫃,裡麵就是兩身自己的替換衣服,已經被翻的亂七八糟的。   欣兒的心就是一疼,她說過了自己沒有壓箱子的銀子,就這麼不信自己,至於背著自己去翻嗎?   這銀錢她一定是要還上的呢,要不自己這一輩就別想抬頭了。   “我說過,我沒帶壓箱的銀子,況且這銀錢我說過了一定會還上就會還的”聽到聲音,她轉頭看是盧平進來,冷冷的說道。   “你有毛病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早上的說這個,我說讓你還了嗎?”盧平出去轉了一圈也沒事兒乾,老二兩口在東屋他不想進去,就想著回屋躺會兒。誰知道一進門小媳婦的軸勁兒又犯了。   “沒找銀錢你翻櫃子做啥?”欣兒也挺生氣的,炕上兩個炕櫃,現在是她用一個給盧平用一個,再說盧平那個裡麵是空的。這屋也就他們倆,自己沒翻,那就是盧平翻的。   “我翻櫃子乾啥?”欣兒說話的時候就掀開了櫃子,盧平嘴裡說著話看到欣兒掀開了就順著看了一眼,臉就黑了,他知道肯定是那兩個孩子又進屋了,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知道了,裡麵也沒啥東西,大驚小怪的”   “我大驚小怪的,你看那被子被搋鼓成啥樣了,你有氣可以直接跟我說,用不著背後搞這些小動作”欣兒怕自己這麼匆匆忙忙出嫁會被婆家看不起,可她也不想一直忍著,誰知道忍著忍著他們是不是就習慣了。   再說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第一次不讓他們知道自己不高興了,往後隨他們磋磨自己。反正已經嫁了,他們也娶了,愛咋滴咋滴吧。   當時就跟炸了窩的刺蝟一樣,叉著腰要一不作二不休大鬧一場。   “行了行了,真不是我,我去說她們”盧平忽然發現,這樣的小媳婦也挺好玩的,像王家姑娘那樣天天端著想想也挺累的。   笑著跟欣兒說道,想上前抱抱她,結果欣兒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行了,我知道”   滿臉笑意的盧平立時頓住,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留下欣兒莫名其妙立在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