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藏(中)(1 / 1)

荷月,是長安最熱的時節。   紀妍屋內放了不少新運來的冰塊,傍晚的窗戶送來陣陣清風,清風裹清涼,自不覺夏日的長了。   “風月樓的地下,有一間密室,話說藏著鬼新郎,進去的人都會遭受詛咒,於不久之後死於非命。”雲卿道,“過兩日我想法子去查探一番。”   紀妍抿著茶,半晌後道:“以你的功夫,怕是不行,還是讓你小叔調兩個暗衛給你吧。”   “不行。宮中暗衛缺失,必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有自保的法子,姑母不必擔心。”雲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自保?你是劍法超群,還是輕功厲害。”紀妍不放心道。   “我有獨門秘訣。”雲卿笑道。   紀妍道:“我看那就是一普通青樓,沒什麼好查的。”   雲卿說:“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慮未解開,也有一個不得了的猜想,得不到印證便渾身難受。”   紀妍不再多說:“那你一切小心。”   “小叔宮裡的內奸,姑母打算怎麼處理?”雲卿問道。   紀妍靠在躺椅上,懶懶道:“先假裝不知道,留著看看還能有什麼動作。”   雲卿點點頭。   *   雲卿走後,紀妍對著屏風後的那抹倩影道:“已經走了,別躲了。”   慕容璟一身輕薄白衣,發髻用木簪隨意挽著,墨色的發絲吹落在腰間,眉心有道不到半寸的淺細疤痕,艷麗中透著清冷。   紀妍道:“下手輕一點,可別傷著他。”   慕容璟淡淡一笑道:“你們姑侄倆可真有意思。一個自作聰明隻想逞英雄,一個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要裝作都不知道。隻是苦了我了,本就一堆麻煩事兒,還要陪著你倆演戲。”   紀妍倒了杯酒,同慕容璟碰了碰杯:“這不是鍛煉你演技的好機會嗎?作為大周的頭號細作,表情管理當屬第一。”   慕容璟沒好氣道:“細作可不是什麼好詞,我這是頭號間諜。”   紀妍揶揄道:“呦,怎麼還生氣了,間諜頭子可是不能喜怒形於色的。”   慕容璟嘴巴翹得更高:“怎麼,在人前裝樣子已經夠累了,到師父您麵前還不能放鬆放鬆了。”   紀妍雖已年近半百,可不論是身子骨還是心態,都跟二三十的人差不多,八卦心也不例外:“哎,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還喜歡我那寶貝侄子?”   慕容璟往嘴裡塞了塊糕點,沒吭聲。   紀妍笑了:“哼,不吭聲就是承認了。”   慕容璟麵上掛著幾分扭捏,冷聲道:“放之前我還能考慮一下,畢竟你那寶貝侄子長得確實……足以讓我見色起意。但現在還是算了吧,我對有婦之夫沒有興趣。”   “得了吧,你少在這兒給我裝正經。”紀妍道,“你堂堂一個大周間諜頭子,能查不出來他跟納蘭昔垚什麼情況?”   “這納蘭昔垚看著溫婉賢淑,沒想到這膽子大起來與師父您當年相比也是不遑多讓。”慕容璟嫌杯子不過癮,直接端起酒壺往嘴裡倒,“您說內官與侍衛私通的後果更嚴重,還是大周首富和帝王之嬖私通的後果更嚴重呢?”   紀妍波瀾不驚道:“被發現了都是死,有什麼區別嗎?”   慕容璟思考了片刻後道:“當然不一樣了,一個隻是違反宮規,可沒給聖上戴綠帽子。另一個就……難說,畢竟我活到現在還沒見過何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而且,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她越是喜歡的東西這占有欲就越強,這麼多年宮中怕是沒人比司徒楠更受寵了吧,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我都不敢想。”   “若是被發現,司徒楠和納蘭昔垚必定活不了,隻是可憐了知桉那孩子,陛下怕是再仁慈也容不得這異腹之女的存在吧。”紀妍淡淡道。   慕容璟道:“就算被發現了,也有辦法活命,隻是怎麼個活法就難說了。倒是師父,你還是多勸勸你那寶貝侄子,他日東窗事發怎麼把自己撇乾凈吧,這欺君包庇罪雖不至死,但也夠他吃幾十板子了。”   紀妍聽著慕容璟的話,陷入了沉思。   *   午夜時分,雲卿一身便衣,貓著腰偷偷潛入風月樓,意圖進入禁地一探究竟。   觀察許久,確定四下無人後,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處,竟然沒有鎖門,也沒有鑰匙?   為了隱蔽起見,他沒有帶火燭,借著雲逸超絕的夜視能力,一步步地往裡邁去。   隻聽雲逸一聲尖利的慘叫,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待到再次睜眼的時候,他感受到隱隱的光線在他眼前晃動,卻什麼也看不見。   此刻的他,正被五花大綁著,眼上蒙著黑布,嘴被一塊疊起來的絹布塞得實實的。   看不見,聽覺倒變得十分靈敏。   一陣腳步聲向他行進,重量漸漸壓了下來,他感覺彎曲的手指仿佛要硬生生折斷般疼痛劇烈,心中大叫:別踩我手。   化作了喉嚨間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掌櫃的,這人夜闖禁地,您看如何處置。”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許久沒有回應,雲卿心跳如鼓。   聲音幽幽響起,依聲音判斷,應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看著模樣不錯,留在這兒當個伺候人的小倌吧!”   半晌後又道:“可這禁地他去都去過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   “要不就割了他的舌頭,反正不影響伺候人。”   雲卿背後一陣冷意,使勁掙紮著要擺脫桎梏,奈何繩子綁得太緊,他的手腕被磨得鮮血淋漓,繩子也沒鬆半分。   門外忽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聽到過的年輕男聲道:“掌櫃的,屬下方才去查過了,他是納蘭府的二姑爺,長帝君的哥哥。”   雖然捂著眼睛,他還是感受到了那女人驚愕和恐懼,吩咐道:“快鬆綁。”   女人的聲音瞬間變得溫柔,接著狗腿道:“小的不是不知是大人,多有冒犯。還愣著乾什麼,趕快給大人鬆綁送回府裡。”   雲卿不肯走:“你們這禁地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非要滅口。”   “不敢瞞爺,就是藏了些些禁藥,對家襄雲樓也偷藏了不少。”女人的嘆息聲夾雜著哀求,“爺可千萬別告訴朝廷啊,這兩年青樓生意本就難,那些小倌一天天侍奉的人多了難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若沒了這禁藥……”   雲卿一聲冷笑:“掌櫃的,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本爵呢,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雲卿道,“但本爵想要掌櫃幫忙盯一個人?”   “誰,我認識嗎?”   雲卿壞笑道:“你們這兒的常客,慕容璟。”   那女人的臉上閃過五六七八種神色後,故作不經意地將目光落在屏風處,咬牙答應道:“可以可以。不過爺具體是想要知道哪些?”   雲卿思索了片刻道:“就是她每天召幸了哪些小倌,見了什麼人,每三日傳一次信到我府上吧!”   “好好。”那女人狗腿式地應道。   屏風後慕容璟執扇而出,望著雲卿走遠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有點小聰明,但不多。”   女人問道:“主上,您看這該如何?”   “以本主的風流名聲,當然是該玩的小倌一個都不能落。”慕容璟淡淡道。   女人心領神會:“屬下明白了。”   *   納蘭府。   長孫鈺難得非常溫柔地給雲逸梳著毛:“小可憐,真是太慘了。”   “你是讓它去捅狗窩了嗎?”昔垚道。   雲卿趴在桌上蔫蔫的,不想說話,想起上午那驚險的一幕還是心有餘悸,隨口胡說道:“在路上逛,不小心招惹了一條瘋狗。”   “明日廣平王在曲江設宴,你們收到請帖沒?”長孫鈺道。   “哎呀,你不提這事兒我都差點不記得了。”當初請帖是雲卿收的,但因為忙著寫匿名信舉報自己,隨手將請帖擱在了一旁。   雲逸一邊的毛發已經疏通了,長孫鈺換了一邊繼續梳,“阿榆說明日宴會陛下也會去。”   “這麼大熱天的請陛下去,還找那麼多人作陪。”雲卿喃喃道,“這廣平王是閑得沒事兒乾嗎?”   皋月,荷月,瓜月長安最為炎熱的三個月。   就連冊封這樣的大事,都會延遲到秋後狀月。   長孫鈺道:“我聽說前兩個月,這廣平王不知從哪兒弄來個琴師。不但琴技很好,連長相都跟千塵有那麼七八分像。”   自古以來,獻美人就是臣子討好君主百試不厭的手段。漢代的孝武皇後衛子夫,孝成皇後趙飛燕便是典型的例子。   廣平王這下是摸準了昭寧帝的喜好,準備獻美男討好他這個皇妹呢。   昔垚沉思道:“這廣平王真是好計策,趁著義母逝世不久,以守喪為由不宴請高氏。陛下本就對千塵念念不忘,這下定會將那琴師當作千塵的替身納入後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著她眉宇間透露出一抹憂色來。   長孫鈺不明白她為何擔憂。   雲卿倒是一語道破:“你是怕那琴師會分走陛下對司徒楠的寵愛吧。”   “什麼?”長孫鈺情緒激動,手中力道也不自覺加大了,雲逸疼得嚎叫了兩聲,轉身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對著她的臉連拍了好幾下,當作報仇了,“陛下越是不寵那司徒楠,你應該越開心才是吧。”   雲卿皺了皺眉道:“你這性子,要是當官,怕是活不到話本前三回。”   “反正我是不明白。我就不信哪天你喜歡個人,還同樣希望別人喜歡她的。”長孫鈺想起了什麼,“怪不得你喜歡慕容璟,原來你是有跟別人分享妻主的癖好啊!”   雲卿有些怒了:“死阿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著他就隨手拿起桌上的筆,打算在長孫鈺的臉上畫了個王八。   長孫鈺一個閃身,避開了他。   兩人在院裡一個舉著筆,一個抱著貓,上躥下跳。   昔垚內心卻憂心忡忡,司徒楠有陛下的寵愛,她縱然內心不悅。   可司徒楠本就不是什麼八麵玲瓏的人,為人處世也不夠圓滑,不善於更不屑於打點人際關係。宮裡之所以人人對他畢恭畢敬主要還是因為昭寧帝對他的偏愛。   再加上司徒衍的鐵麵無私是出了名了,這些年來秉公辦事得罪過不少人。司徒楠若是沒了昭寧帝的庇護,那不知道背地裡會遭受多少的白眼。   相比那點私心,她還是希望他有所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