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順回屋,將一幅《牝雞護雛圖》掛在床邊。這幅畫是臨走前嬢嬢所繪。她們姊妹離開之時,隻帶走了兩樣東西,一樣是妝奩,是所有的存款。還有一樣就是這幅畫,是嬢嬢給她們最大的念想。 取出妝奩,把所有的首飾都倒了出來。除了兩支點翠金鳳嵌紅寶步搖單獨收著,這是嬢嬢留給她們姐妹的嫁妝。將這隻錘揲牡丹的臂釧賞給纖瑾,另外三個貼身伺候的就將這三支小金花釵賞了吧,還剩兩條珍珠項鏈不夠賞其他人的。算了,扯斷直接賞珍珠吧。安安拿著碩果僅存的一支小花釵,心疼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阿姊,咱積蓄全沒了。”順順心也在滴血,搬個家直接破產。但還是安慰妹妹,“沒事,這不還剩一支嘛。”接著便令纖瑾進來,將妝奩拿走,按人發下。 看著自穿越以來最豐盛的膳食,繃了半晌的緊張情緒終於舒緩了。她笑著看向忙著布菜的銀月和阿彩,“你們可用過膳了?”纖瑾回到,“奴婢們自然是要等兩位公主歇下後再輪流用膳。”“你們先去用膳吧,有什麼吩咐再進來就是。”銀月、阿彩四目相對,有些猶疑,但還是退下了。 見屋中再沒其它人,姐妹倆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有外人在,說話總歸是不便的。安安壓低聲音,“阿姊,我們給纖瑾的權利太大了,她是皇後的人,就是來監視我們的。貼身伺候的人必須是咱們的親信才行,怎麼能交給她選呢?” “正因為她是皇後的人,才要給足麵子。若是選的人不行,再換就是了。”順順夾了兩片鹿肉,繼續解釋“她是誰的人不重要,她是怎樣的人才重要。就像許寧、王勖等人,在領了看守舊苑、早晚送膳的差事後,他們定是被要求匯報我們的言行的。可也是她們在我們缺衣少食的時候,偷偷添補吃食。知道我們日子無趣,會偷偷放水,趁著送膳的時候聊聊家長裡短。所以就算纖瑾是皇後的人,隻要她品行端正,總不會害我們。” 午休過後,纖瑾走進來,將整理好的員工資料及職務安排奉給順順。不愧是武皇後宮中出來的人,這工作效率沒得說,就是連累我跟著加班。“敢問殿下,您晌午所說是認真的?您是如何打算的,可否與微臣細說?” “這三件事,以禁私刑為重。如遇辦事不力,當查清原委,如果情有可原,也不必苛責。如果確是怠慢失職,再交由宮正司處置。另外,你們在查審過程中,可以問話搜查但不得刑訊逼供。最後,我宮中嚴禁有人泄主私密、散播謠言、堅守自盜。望卿嚴查防範。你回頭告訴銀月、秋鳶、阿彩,如果你們不問緣由,草率處置宮人,責罰隨心,休怪吾以違令之罪交由宮正司處置。吾過兩日會草擬個章程出來,你潤色潤色,曉諭眾人。” 禁私刑是三條政策中最有利於宮人的,也是最難落實的。和光殿中多數宮人已無親屬,所以撫恤金獲益的人並不多。生日獎最好辦,登記一下宮人信息,從私庫出賬即可。幫忙尋親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 一宮之中,最低等的雜役宮人受私刑所害最深。以許寧為例,她是尚食局胡掌膳處的雜役宮人,負責燒火、備食,乾完活再整理好儀容去往舊苑及兩位寶林處送膳。乾得好無功,乾不好受罰。負責烹飪貴人們飯食的主要是四位掌膳的女史和內監,職位都比她高,一看火燒的不好,或盛食時發現碗盤不搭,隨手一耳光或幾棍子是常有的事。送膳時也必須緊趕慢趕,錯過了尚食局的公廚開飯隻能餓一頓就罷了,被女史逮住“怠懈公務”,少不了一頓鞭子。 許寧並非特例,在宮中,她這樣的雜役宮女有上萬名。人們會覺得她們可憐,但沒人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甚至就連她們自己也會覺得雜役宮女被“懲罰”是正常現象,等有一日她們成了女史,也可以這般“管教”低階宮人。宮中眾人皆捧高踩低,欺軟怕硬大抵源於此。 可要讓這些女史、女官真正禁斷私刑,文明管理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方麵,千百年來,宮人管理都是如此。另一方麵,她們同樣也是被壓迫者,“管教”低階宮女可能是她們唯一讓自己覺得高人一等的時候了。順順能做的,也隻能是將自己的寢宮當做改革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