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弘、上官儀(1 / 1)

“長姊留步。”順順向迎麵走來的太子見禮。“長姊,我聽臣子們說,悲田坊的宮女們常與外男接觸,有的連幕籬都不戴,甚有私自離坊者,實為失禮。悲田坊遠在宮外,監管不易,不如換成內監們去做。長姊病弱,何必親自奔波操勞。況且,公主出行,需調動禁軍隨護,悲田坊長姊一月起碼要去兩次,徒惹非議,妨礙民生。”   我這麼大人了,卻要站在這被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訓斥,多少有些憋屈,“這些話殿下從何聽聞?可是屬臣們說的?”這些東宮屬臣,什麼都不知道就會瞎說。我出宮是得調禁軍,可我都會要求他們不得擾民,不必清路。皇子們出宮可比我陣仗大多了。說白了,不就是要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嘛。   “長姊何必管誰說的,長姊昔以令德,溫謙逮下,如今行事卻越發不謹,對二姊也疏於管教,以致名聲不佳,吾作為太子、作為弟弟,都應勸誡。”   看著一本正經的弘兒,順順又好氣又好笑,“太子殿下挨過餓嗎?”弘兒搖搖頭,“妾挨過。最早是一個叫寶珠的宮人負責舊苑送膳,她做事魯莽,對我們也不上心,有時一忙,便將我們忘了。吃一頓,餓一頓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她竟忘了三天之久,我們找侍衛,隻想求一塊胡餅,可他們不敢。我同你二姊隻能喝井水,吃後院的野菜充饑。”   李弘目瞪口呆,“她怎敢如此?!那個宮女如何處置的?”   “聽說去了浣衣署,再後來我就不知了。妾想說的是,人在餓的時候,想不了那麼多。太子口中的聲名、禮節,在那群貧民眼中還不如一碗稀粥重要,他們餓壞了,隻想吃飽,不會想禮這種虛無縹紗的東西。管子曰‘倉廩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隻要能讓百姓吃飽,是宮女還是內監重要嗎?”   弘兒乖巧的點點頭,讓順順心生愛護。弘兒是個聰明善良的孩子,就是死板了些。“太子乃國之儲君,當有自己的判斷。屬臣們說的不一定都對。聖人皇後主政多年,太子若有不解之處,不妨多問問母親的意思。”   順順微微抬頭,看到臉色陰沉得皇後,心緒不由跟著緊張起來。重新垂下額頭,交叉於腹間得雙手攥得更緊了。聖人皇後為牽製世家勛貴,這兩年著重提拔不少寒門子弟,其中就有上官儀。按理來說,皇後重用寒門官員,上官儀才得以有拜相之榮,前朝哪位宰相不是出身名門望族、累世功勛,他該感恩戴德才是,可他似乎並不領皇後這份情。   “你說說,這上官儀也拜相兩年了,可曾提過一條利民之策,就會抓住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吾想讓鄉紳豪強交稅,他說這些人在當地頗有聲名,眾多舉士皆受其資助,地方修路、水利、協調百姓糾紛等無不賴其支持。吾想提拔程務挺,他卻說程務挺此前不過白身,無功而提為右領軍衛中郎將,難以服眾。這群‘蠹蟲’吐出的不過蠅頭小利,他們吞下的可是萬數農戶的血汗。還有那程務挺,他此前隨其父程名振渡遼水,勇殺高句麗軍近百名,軍中將士誰不知他果敢有力,隻是程名振謙遜,不曾為子請功。”   “上官侍郎是聖人肱骨,兒不敢議論。若是稅改之事,隻要殿下所需,兒定萬死不辭。”如今朝堂局勢復雜,聖人皇後似已過了合作‘蜜月期’,常有爭吵。提拔得寒門子弟中,也並不全為皇後所用,世家望族對皇後的不滿更是由來已久,皇後在朝堂中的處境似是更艱難了。順順對自己得智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些彎彎繞繞想不明白就不參與,免得把命搭進去。這兩尊大神愛提拔誰提拔誰,愛貶逐誰貶逐誰,我隻管做事,不管爭權。   “上官儀進士出身,確有才學。‘新妝漏影浮輕扇,冶袖飄香入淺流。’其詩綺錯婉媚,可比你那“蓮池駐足聽春語,遠方絲竹憑水來”強多了。”順順苦笑,一有宮宴就逼我作詩,我能憋出這兩句就不錯了。   “他還帶著弘兒編集《瑤山玉采》,聖人因此對他大加贊譽。可上官儀空有才學,不通庶務,弘兒也被他教得食古不化,缺乏實乾。弘兒是太子,又不是文人,偏聖人弘兒都對他信重有加,不許遷調。”皇後這是想貶謫上官儀,還是對太子不滿,或是兩者都有。若是貶謫上官儀倒無所謂,總比以後把命丟了強。可要是不滿弘兒,那就麻煩了。   “母親,太子還小呢,又體弱多病,平常也沒有機會處理政務,不通庶務、缺乏實乾不是很正常嗎?況且太子聰慧仁孝,等太子再大些,能監國自決政務時,自與此時不同了。母親若有此憂,不如就將太子帶在身邊,親自教以理政裁決。”   “弘兒自小就仁孝敦厚,他幼時讀《春秋》,因不忍聞羋商臣弒君之事,就改讀《禮記》。你維護幼弟是好心,可弘兒身子弱,吾也不願他太過辛勞。”順順好歹跟著皇後這麼多年了,真表揚假表揚還是能分出來的。皇後再三強調弘兒性格,都是在暗示他不宜執政,拒絕了親自教導的提議,或許皇後是希望弘兒一直病弱下去吧,畢竟隻有這樣,她才能名正言順的繼續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