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看著眼前三個衣著華貴的意大利人，眼睛瞇了瞇，旋即笑起來，抬手抱拳，道了聲好。 　　這次問好帶著標準的中式英語的腔調，讓這三個意大利人眼中更多了一絲鄙夷。 　　周老板滿麵笑容。“各位貴客，我可不記得我和老加圖索（Gattuso）先生有過什麼沖突。” 　　帶頭的意大利人也是嘴角勉強咧出一個笑容。 　　“的確，您和老加圖索教授素未謀麵。哦，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手套”，您可能沒聽說過我。”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是老加圖索教授的養蜂人。我養的這群蜜蜂，額，它們總是在倫敦的上空到處亂飛，你知道，倫敦的野花總是格外甜美，順便，他們也會帶來一些，奇聞異事。恰巧最近，有一隻多嘴的蜜蜂跟我說，有人借著您的渠道弄到了十把意大利特產的，輕槍。” 　　不知何時，早已坐在角落裡的言先生放低遮住他視線的報紙，疑惑的看著這個意大利人。 　　他從來沒有和這個自稱是“手套”的意大利人打過交道，但是這個人的麵相頗為眼熟，很像現世某部爆火美劇中的一位光頭總管。 　　“輕槍？您是在隱喻某種……動物器官嗎？抱歉，呃，手套先生。我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麼。我們這裡隻有一種槍，羊槍。” 　　周老板一邊搓手一邊陪笑，努力把一個小老板的和善和幽默演到極致。 　　“哦！得了吧，周老板，你要知道，這批輕槍的來歷對於加圖索先生來說很重要。如果你願意提供信息，你將收獲意大利人的友誼。我們從不虧待朋友。這十把輕槍，我們可以不追回，以展示我們的誠意。” 　　手套先生的頭微微下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老板。 　　“對不起，手套先生。我很樂意幫您，但是，我們真的沒有您要的這種食物。不過，希望您可以嘗嘗我們這兒的炸粿肉，算我請客，這可是本店的特色，吃過的都說好。” 　　周老板標準的服務式笑臉，堪稱典範。 　　手套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老板，玩味地重新打量這個微微弓著身子，一身廉價西裝的中國小老板，轉頭又掃視了一下整個餐廳，最後向周老板一扶帽簷。 　　“打擾了。” 　　手套先退後了兩步，轉身才走出門去，身後兩人掃了一眼餐廳，其中一個人的目光在小阮的身上定了定，也跟隨離開。 　　周老板一路目送，若有所思，看了角落裡的言先生一眼，見言先生沒有絲毫動作，還是好整以暇地看著泰晤士報，回頭拿起餐館櫃臺上的老式電話。 　　“你好，轉橡子街12號……喂？喂？意大利人找上門來了，你最好現在馬上給我回話！” 　　“周......”電話那頭，是唇齒不清的嗚咽聲，很快，電話被另一個人拿走。 　　“周老板！”意大利人講英文時以元音結尾的古怪腔調很好辨認，驚得周老板後背瞬間生得一身的冷汗。 　　“我聽說你不肯見我們教授。我相信你一定對我們加圖索家族有什麼誤解。哦！你在這裡的買賣真不錯啊，這些都是好東西，看看這個！這一定比餐館賺吧。我想你一定也不介意讓我們把屬於凱撒的還給凱撒。另外再加上三四箱，呃，這是什麼，伍利奇來復槍，真是好東西！我想你也一定同意我們拿走這些作為你對意大利人說謊的代價。” 　　周老板原本微笑的臉逐漸變得冷如冰山。 　　“不管你是誰，你這麼做是公然的開戰。那並不是我們的生意，是法國人的。加圖索家族這麼做是否考慮過後果？” 　　“哦！你可能沒搞清楚，周，你，和你背後的什麼狗屁商會，都是我們圈養的綿羊。當你看到我們來到你的門前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戰爭已經開始了。” 　　輕佻的發言之後，電話的另一邊掛斷了。周老板拿著聽筒，手指用力得發白。他緩緩扣上電話。 　　“丟雷樓某冚家鏟！” 　　周先生一拳用力砸在櫃臺上。 　　小阮看看周老板，又看看角落的位置，言先生早已不知去向，隻有報紙放在桌上。 　　小阮握了握拳，還是走到周先生身邊。“手套”先生剛走進來，他就認出了這個人。 　　這位舉手投足盡顯紳士風度的意大利人是倫敦加圖索家族的門麵。 　　據說他說話像手套貼著手一樣嚴絲合縫密不透風，做事妥帖很難讓人抓到把柄，因此被人尊稱為“手套”。 　　以前父親安德烈和他有過為數不多的幾次情報交換，他幫忙望風時瞥見過他的麵容。 　　旁人可能不理解意大利家族的實力，可是他是知道的。 　　相比剛剛站住腳跟的醒獅商會，這些意大利的移民家族顯然是歷史悠久，影響力滲透到各個角落的龐然大物。 　　正麵硬碰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屍骨無存。 　　“周生，我即刻返去同洪叔講！” 　　沉思的周老板思緒被小阮拽回來。從小阮的目光中，他也意識到了時間緊迫，耽誤不得了。 　　“多謝你，同洪掌櫃講，言先生喺我度飯店。叫佢盡快聯係其他坐館。” 　　周老板輕拍小阮的肩膀，轉而回身向後廚大聲吩咐。“阿昌！備車！去橡子路12號！” 　　…… 　　“要盡快回去。” 　　小阮心裡思潮翻滾。離開餐廳，小跑進一條巷子，準備抄個近路回洗衣鋪。 　　一個披著風衣的高大男子迎麵而來。當兩個人擦身而過時，小阮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他看到了帽簷下，風衣立領中隱藏的那張臉，那是手套先生背後的兩個跟班之一！ 　　兩人交錯以後沒走出五步，男人突然回頭喊了一句。 　　“阮！” 　　小阮雖然忍住沒有回頭，但還是不自覺的肩膀微微一抖。 　　背後的意大利人瞇了瞇眼，這個小動作已經暴露了小阮的身份，隨即把手伸到懷裡要拔出手槍。 　　小阮感覺到背後的危機感，寒毛直豎，矮下身子就往前沖，好不容易來巷子的拐角處，一個男人卻閃身而出，把他撞倒在地。 　　一樣的高訂西服，一樣的風衣。 　　是手套先生的另一個隨從。看著男人高聳的鼻梁後麵隱藏的陰騖的眼神，小阮咬緊了牙關。 　　這兩個男人是為他而來，他很清楚。但是為什麼？沒理由意大利人要對付自己。 　　“別動，小子。你少掙紮一些，就少一點痛苦。” 　　麵前的意大利人俯視著小阮，壓迫感直直的逼近，讓小阮很是難受。 　　“先生們，為什麼要為難我一個孩子？” 　　小阮腦子極速運轉，此時的情況實在過於糟糕。想要破局實在很難。眼看著意大利人漸漸抬起手上的手槍。 　　小阮不退反進，一記頭槌正中一個意大利人的麵門，頂得他捂著鼻子連連後退，隨即又是一拳打向另一人的腹部。 　　沒想到另外一人早有準備，輕而易舉的架住他的拳頭，一腳狠狠踢在小阮腹部，小阮頓時感覺五臟移位，跪倒在地。 　　輕巧的腳步聲接近。 　　一個背著長條布包，戴著帽子的西裝男低著頭走進了巷子。 　　帽子側麵，用瘦金體紋著一個“言”字。 　　他看了看地上的，又看了看兩個白人。 　　“喂，還行不？” 　　小阮看身邊的意大利男人注意力被吸引，猛一咬牙，雙腿攢起後背著地，隨之猛地一蹬，朝著男人的襠部猛擊。 　　這招兔子蹬鷹直取要害。 　　男人措手不及，來不及後退，實打實的被蹬了個結實，立馬猶如煮熟的大蝦一般彎腰倒地。 　　小阮一個跟鬥站起，飛身跳到男子的背上，胳膊死死地勒住男人的脖子。“我勒死你個王八蛋！” 　　這邊兩人纏鬥，另外一邊兩個人卻僵在當場。看著麵前這個華人，白人男子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交集，但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他稍一猶豫，猛然把槍對準中國青年，哪知道手剛轉到一半，言先生已如離弦之箭，飛步靠近，一手隔開男子槍線，腳下一搓，直接用膝蓋頂住男子小腿。 　　男人一瞬間失去平衡，慌亂中扣動扳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ｏm子彈打在墻壁上劃出白色長痕。 　　未等男人掙紮起身，言先生電光火石間上步補上一拳，正中下巴，白人男子瞬間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另一邊，忍受著劇烈酸楚和窒息的雙重折磨，被小阮絞住的意大利人踉踉蹌蹌的努力站起身，拚命拉著小阮死死纏繞脖頸的胳膊。 　　盡管小阮用出了吃奶的勁，但畢竟他才十三歲，歲數尚小，力量方麵終究敵不過身強力壯的中年人。 　　意大利人撬開小阮的絞首，稍許換了口氣，接著背著小阮猛地向墻上靠撞。 　　小阮的背部頓時遭受重創，疼得小阮一聲悶哼，頓時嘴角流血，被甩飛出去。 　　意大利人扶著脖子轉身，眼神中的怒火仿佛噴湧而出。他一擺風衣，就要拔出肋下的手槍。 　　言先生大步流星火速趕到，從背後一個搓踢直接踢在意大利人大腿內側，頓時踢得他向前跪倒。 　　言先生左手一把拽住他的大衣後襟將他拉回，右手震步頂肘，直搗背心。 　　轟得一聲，宛如驚雷。 　　身體壯碩的意大利人竟被這一招頂肘頂飛出去兩米有餘，重重地跌在石板路中無法動彈。 　　小阮捂著胸口爬起來，一連串的打擊讓他胸悶地喘不過氣。言先生上前將他扶起。 　　“敢打敢拚，不是孬種。張嘴。” 　　言先生從腰間掏出一個藥瓶，往小阮嘴裡塞了一顆。 　　小阮猶豫了片刻，一仰頭咽了下去。 　　言先生一把將小阮扛在背上。 　　“走吧，回去看看這幫意大利人怎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