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又一隻餐盤砸碎在慶公子頭上,對方悶哼一聲,碩大的腦袋晃了晃。 包廂外的兩個隨從聽見響聲推門而入,卻被眼前的場景嚇傻了眼。 隻見慶公子倚在墻角,頭上、臉上滿是鮮血和菜湯,手臂無力的垂在地上,兩隻眼珠子瞪得溜圓,呼哧呼哧的叨著氣。 那個年輕人則一臉淡然的,坐在他旁邊,用還在滴著血的那隻手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咀嚼。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明顯有些慌亂。 大寧朝不是大漠,殺了人是要償命的。敢這麼做,不是有天大的來頭,就是窮兇惡極的亡命之徒。 “滾出去,把你們老板給我叫來。” 爾普可不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相反卻出奇的冷靜。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麼做無非是逼著背後操作之人現身。他現在必須要搞清楚對方的身份,才能製定應對的手段。 啪……啪……啪! 隨著幾道擊掌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席白衫手握紙扇,一副富家公子模樣的人走進了包廂。 “非常公子果然非同尋常,不僅詩畫雙絕,竟還是個狠厲之人。” 兩位隨從一驚,趕忙側身讓開。 爾普眼神凝了凝,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有過幾麵之緣,追求玉堂的那位孫家公子。 “原來是孫公子,既然想談生意,何必派人傳話,不是多此一舉嗎?” 孫良平微微躬身,笑著道:“良平臨時有事走不開,讓他前來招待非常兄,不想鬧出了誤會,是良平考慮不周,非常兄勿怪。” 他看了眼地上的慶公子,眼皮不經意的抖了抖,對著兩位隨從沉聲道:“還不抬出去?” 兩個隨從趕忙一人架著一隻胳膊將慶公子拖了出去。 “這……這是怎麼了?”門外田蘭兒急切的聲音傳了進來。 小廝通報包廂裡有人打架,她驚慌著跑了過來,一上樓就看見慶公子滿臉是血的被人架著往下走。心中莫名的緊張,匆匆的推開包廂門,見爾普若無其事的坐在椅子上望著她,心才放下。 “孫公子?” 瞧見站立在一旁的孫良平,田蘭兒疑惑的問道:“您這是?” 孫良平有些尷尬的咳了咳,含糊道:“一點小誤會。哦,正好媽媽你來了,快上兩壺金瓊,可饞死我了。” 田蘭兒看了爾普一眼,見對方點了點頭,這才露出慣有的笑容,頷了頷首,出去拿酒了。 “金瓊著實味美的緊,良平飲過兩次,便再也喝不下其他酒水了。真是想不到,非常兄不僅才華橫溢,這釀酒的技藝也如此了得。” 孫良平一臉贊譽之色,拉出椅子坐了下來。 爾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手下被打成那個樣子還能這般隱忍,足見此人城府極深,不可小覷啊。 他在懷裡掏出一絹手帕,將被紮傷的手簡單包了下,玩味的道:“孫公子買秘方,該不會釀給自己喝吧?” 孫良平愣了愣,隨即哈哈一笑,道:“非常兄說笑了,良平雖好酒,卻也不是酒桶,哪裡需要專門釀酒來喝。”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的看著爾普,接著道:“如此好酒隻供應宜春樓,而我大寧千千萬萬的百姓卻無福享用,何其不公? 為了百姓們的福祉,良平想與非常兄合作。 你隻管釀酒,良平則負責擴大生產、推廣和銷售。他日必讓我大寧百姓的餐桌上頓頓都有此美酒。至於售出的利潤……良平隻收回本錢,你七我三,不知非常兄意下如何?” 明明就是想賺錢,還扯到百姓福祉上了? 爾普暗呸了下這個睜著眼說瞎話的小白臉。 若隻是一般的秘方,他還真會考慮考慮,可惜,簡單易懂的蒸餾技術,注定讓他無法與別人合作。 “我娘曾經告訴我,合夥的買賣乾不長,孫公子的好意爾普心領了。至於讓天下人都能喝上瓊酒的宏偉目標,在下會努力的。” 孫良平微微一笑,對方會拒絕,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說道:“既然非常兄無意合作,不知肯否割愛將秘方賣給良平?哦,價格您看著定。” 同樣是買秘方,下人就氣焰囂張,主人卻恭敬有禮。 爾普淡淡一笑,伸出五根手指,道:“剛與那慶公子說過了,五萬兩,從此瓊酒便由孫公子釀造。” 孫良平眉頭一皺,臉上卻並沒有什麼不愉之色,點了點頭道:“如果按宜春樓的收益來看,這五萬兩倒是不多。隻是,想要收益穩健增長,就不可能隻守著宜春樓這一隅之地。 然而,一旦推開市場,便涉及到擴充酒坊、加派人工等一係列的事宜,前期的投入會非常大,加上秘方的支出,粗略算下來怎麼也要十萬兩銀子。 而且,隨著銷量逐步加大,價格定然要下調,甚至可能十不存一。這樣一來,保守估計也要三、四年才能回收本金。” 他苦笑的搖了搖頭,道:“如此投入龐大、回籠緩慢的生意,恐怕就算良平有心去做,我孫家也不會同意。所以,公子這要價……”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有些期盼看著爾普。 爾普暗暗一笑,他之所以開價五萬兩,正是知道對方一定接受不了。看似瓊酒銷售火爆,但也隻局限在青樓這種特殊場所,拿到百昌樓,恐怕連三成的價格都很難賣動。 孫家買配方自然是用來賺大錢的,不可能還延續自己這種小規模饑餓營銷的手段。正如孫良平所說,一旦大規模投放市場,定價隻會越來越低。 這時代由於有著種種不可控的原因,商人們做投資,基本都會選擇可以快速回籠資金的行業。投資十萬,數年才能回本的買賣,當然不會有人願意去做。 他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開出一個看似合理、實則根本很難成交的價格。 不過,退一步講,對方若真的肯花五萬買酒方,他也就賣了。五萬兩,夠花一輩子了,何況,他手裡能賺錢的營生還多著呢,又不止釀酒這一種。 “孫公子說的很有道理,但換成你是我,你會低價出售可以日進鬥金的秘方嗎?” 孫良平搖了搖頭,“自然不會,說來不怕非常兄取笑,良平也隻是想碰碰運氣。算了,此事就此作罷,不提了。” 爾普微微一怔,有些狐疑的看了眼對方。威脅自己見麵,就隻為了碰碰運氣?這是孫家人能做出的事嗎? 而且,看那慶公子的氣勢,可不是嚇唬嚇唬自己這麼簡單。恐怕在對方想來,要不是自己先發製人,這會被架出去的就是自己了。 一定有陰謀!! 這次倒是他想多了,孫良平從始至終就沒有陰謀,本來就是堂堂正正的威脅,隻不過,看到那封從靜安府傳來的信函後…… 別鬧了,一個孫家的外圍子弟,哪敢得罪京城第一大小姐? “那不知道慶公子這件事……要怎麼處理?” 爾普瞇著眼盯著對方,他猜測對方一定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料,孫良平隻是冷哼一聲,道:“早就告誡過他,為人要謙恭和善,他便不聽。非常兄如此動怒,必然因他囂張跋扈所致。能有今日之禍,算是一次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目中無人。” 爾普真的有些看不懂了,這家夥唱的是哪一出呢?而且從對方的語氣裡可以聽得出來,慶公子的身份絕不僅僅是個下人那麼簡單。 孫良平看出他的疑惑,一臉無奈的嘆氣道:“姨母家的表哥,從小被慣得不像樣子,二十多歲了還不務正業,一天到晚的胡作非為。 姨母管不住他,便把他送來孫家,我讓他管理藥鋪的生意,本以為有了營生能安穩一些。誰知,他惡性不改,整天跟一幫青皮無賴混在一起,調戲婦女、打架鬥毆、簡直無惡不作,丟盡了我孫家的臉。 就在月餘前,他看上了一位有夫之婦,一來二去的兩人竟勾搭成奸。 結果被人家男人堵在屋子裡暴打了一頓。他不但不知悔改,竟然叫上狐朋狗友回去打斷了人家的腿,逼迫人家寫下休書,硬生生把那女的搶了回來。 對方得知他是孫家親戚,沒有報官,跑到孫府門前哭鬧,最後我花了一千兩銀子才將這件事擺平。荒唐可笑,一千兩銀子夠他娶幾個如花似玉的小妾了。” 爾普終於明白,孫良平為什麼會讓這位慶公子來跟自己談了。隻不過他卻有些高看了這位外強中乾的痞子表哥了。 看了孫良平一眼,也不好評價什麼,忽然想起前世書本上的類似橋段,打趣道:“孫公子這位表哥該不是復姓西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