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乾嘛去啊?”史遠在縣衙門口遇見正要外出的六子,順口問道。 六子笑著回答道:“我來鵝城這麼多天了,還沒有逛過呢,這不是最近沒有什麼事,閑著也是閑著,趁這機會去城裡轉轉嘛。” 史遠囑咐道:“行,那你注意安全,小心著了黃四郎的道。” “我記下了,你就放心吧,遠哥。”六子一口應下,但看他的樣子並沒有把史遠的話放在心上。 六子在城裡閑逛,看什麼都覺得新奇,鵝城的百姓見到他也紛紛問好,對於他們來說,縣長的公子代表著縣長,在鵝城已經是一等一的人物了。 “六爺,您在這呢?” 一道聲音吸引了六子的注意,他定睛一瞧,原來是孫守義,於是出聲道:“孫守義,怎麼了?” 孫守義賠著笑,殷勤地說道:“六爺,我做的涼粉可是鵝城一絕,您要不要進講茶大堂來嘗嘗。” 孫守義的店麵不僅有涼粉,也提供茶水,之前的縣長不管事,鵝城的案件一般就由德高望重的士紳族老在講茶大堂進行裁判。 六子抬頭看天,日頭正烈,也到了飯點,他點點頭道:“行,那我就嘗嘗你的手藝。” 六子進店坐下,一碗涼粉很快就被端了上來,勁彈順滑,入口涼爽,醋的酸爽和辣椒的灼燒感在舌尖迸放,爽口開胃,不愧是能在鵝城擁有一間店麵的孫守義,這手藝是真沒的說。 六子吃得滿頭大汗,哧溜哧溜吃完了一大碗涼粉,數出兩文錢遞給孫守義後,坐在凳子上慢條斯理地剔牙。 “六爺,不對吧,你吃了兩碗粉,卻隻給了一碗的錢。” 一個人從涼粉店的角落裡冒出來,大聲說道,正是黃四郎的大管家胡萬。 六子憤怒地站起來:“你放屁,我……” “你放屁!” 還不等他說完,史遠就從大堂門口進來,打斷了六子的辯解。 “你說六子他吃了兩碗粉,給了一碗的錢?”史遠走到胡萬麵前,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胡萬對著史遠拱手道:“遠爺,可不是我胡說,六爺吃了霸王餐,你要不信可以問孫守義!” 胡萬說著,擠開圍著的層層人群,將縮在外麵的孫守義提了出來,對著孫守義說道:“你來說,六爺吃了幾碗粉?” 孫守義不敢看六子,低著頭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兩碗。” 在場的人除了胡萬還有胡千,他震驚地站出來,大聲道:“不可能,六爺是縣長公子,怎麼可能欠你的粉錢。” 孫守義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說道:“他,他就是吃了兩碗粉給了一碗的錢嘛。”話一說完,他認命似的,眼神呆滯,雙手無力地垂下。 胡萬厲聲道:“聽到了嗎?縣長公子,以身試法,縣長來鵝城,說要給我們一個公平,好,我今天就是來討個公平,向誰討?” 也不知道是誰喊道:“向縣長公子!”聲音的來源是圍觀的群眾,看來除了胡千和胡萬唱雙簧外,場下的群眾中也有黃四郎的人起哄。 胡萬又說道:“對,向縣長公子!” 六子急得想要上前出聲反駁,不料被史遠一把扯在身後,對著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史遠冷冷地看著胡萬表演,等胡萬說得口乾舌燥才出聲道:“你說完了嗎?” 胡萬一愣,回答道:“事實已經很清楚了,遠爺你要包庇六爺的話我認了,這粉錢我來給。” 史遠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潤了潤喉嚨,說道:“我聽說黃老爺曾在東洋留過學,有沒有這回事?” 胡萬回答道:“沒錯,老爺確實有留學東洋的經歷,可這和我們說的事沒什麼關係吧,還請遠爺不要轉移話題。” “既然黃老爺在東洋留過學,你身為黃老爺的大管家,怎麼就不知道小費這回事!” “啊?” 胡萬的臉上滿是迷茫,對史遠口中的小費摸不著頭腦。 “這小費,是西洋人的生活習慣,他們吃完飯後會給服務員一些錢,這是獨立於餐費之外的,縣長公子早就有留學的計劃,打算南洋三年,東洋三年,西洋三年,他把西洋文化用在了這兒,才鬧出了這麼個誤會。” 黃四郎安排的人手隻是少數,圍觀的群眾大部分是跑來看熱鬧的,聽到史遠的解釋,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畢竟在這個時代,西洋的東西對他們來說就是真理。 “六子,還不把粉錢給孫老板。”史遠推了一把六子。 “噢。” 六子如夢初醒,將兩碗粉錢重重拍到孫守義的手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孫守義雙手捧著粉錢,一張老臉皺成了苦瓜,站在原地,求助地看向胡萬,見胡萬不理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史遠話鋒一轉,說道:“孫守義不知道小費情有可原,東洋現在全盤西化,你胡萬在黃老爺身邊耳濡目染,應該知道小費這個東西,可你連聽都沒聽過,別是黃老爺不學無術吧。” 史遠輕輕地刺了黃四郎一句,胡萬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句話來,而胡千見勢不妙,早就腳底抹油開溜了。 就算胡萬垂頭喪氣,像隻鬥敗的公雞,沒有了剛開始的神氣,史遠也沒放過他,指著他嗬斥道:“你咄咄逼人,冤枉縣長公子,把臟水往他身上潑,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胡萬被嚇得一激靈,竟嚇得從椅子上翻了過去,他爬起來說道:“實在是對不住六爺,是我不學無術,沒有學到老爺的分毫,讓六爺委屈了。” 史遠冷笑道:“你不學無術?前有黃府團練教頭假舉人武智沖,後有你不學無術大管家胡萬,黃老爺是不是不學無術我不知道,不過他識人不明我看是真的,滾吧,縣長公子大義,不和你計較。” 胡萬灰溜溜地從講茶大堂離開了,圍觀的群眾見沒有熱鬧可看,也紛紛散去。 史遠靠近孫守義,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我不管你有沒有苦衷,敢算計六子,必須剝你一層皮,有你的苦頭吃的。” 孫守義的雙腿抖如糠篩,當即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史遠看都不看,也帶著六子離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