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見他們一時真情流露,旁若無人,便在一旁低了頭,抿了嘴兒笑。 忽見門前一個人影晃過,沈辰二人登時回過神來,忙都猛然抽回了手來,便都紅了臉,將目光從對方身上移了開去。 雙兒對外麵叫道:“是誰?” 門外有人顫著聲兒回道:“小姐,是我。” 雙兒聽出聲音來,立時柳眉倒豎,胸中氣不打一處來,口中喝道:“寶盞,你這個瘋丫頭,一天也不服侍小姐,隻知道亂跑!” 那個女孩兒便從門口探了頭進來,約莫十五六歲年紀,圓圓的臉蛋,小小的一雙眼,嘴唇厚厚的,顯得有些呆呆的模樣,便是寶盞。 她一眼瞧見沈辰在屋內,隻嚇得臉色發白,忙快步進了來,隻是低了頭,僵直著身子站著,眼睛盯著自己的腳背,卻沒有吱聲。 雙兒又厲聲道:“昨兒到今日都沒見你,這要是告訴夫人去,比得攆了你出去。你要是知道好歹,自己便老實說!又是去哪裡了?”嚇得寶盞一個激靈,一雙眼驚慌的望向上官柔,麵上帶著些懇求的顏色。 上官柔便忙拉雙兒道:“算了,隨她去,始終留在莊裡,便是我,也拘得慌。” 雙兒氣得直跺腳道:“小姐,你就縱著她吧,恐怕遲早惹出事端!”說畢,也不能再說了,隻是白了寶盞一眼,“哼”了一聲,氣鼓鼓的站了一旁去了。 上官柔對寶盞本就不是那樣的親近,雖然二人都是房內的丫頭,但是貼身的事兒一向都是雙兒在做,便隻是對她道:“你且去吧。” 寶盞答應了一聲兒,又望向沈辰,咬住嘴唇,並不敢動。 沈辰盯著她一言不發。 寶盞被他的目光逼視著,心中惴惴不安,將兩隻手絞在一起,就跟個麻花兒似的,關節因為用力都微微發白了,將頭又垂了下去。 良久,沈辰終於道:“如果下一次,你再不用心服侍小姐,我必然不饒過你。我的手段,你在莊內,自然是知道的。” 寶盞常在弱柳山莊,自然知道沈辰若是翻臉,是一點不容情的,隻嚇得花容失色,忙連連擺手,顫聲道:“不敢!不敢!寶盞再不敢了!” 沈辰冷冷道:“去罷!” 寶盞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一時著慌,猛然被門檻搬了一跤,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急步去了。 沈辰見腳步聲慌忙的遠去了,這才又道:“小姐,方才說的事,我想還是從長計議罷。” 上官柔這次沒有反對,隻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心裡打定主意,回頭自己去找母親,也不必使沈辰為難。 這夜,廣安堂中,陸白的房內,擺了一桌子佳肴,增城各類當地美食應有盡有,還放了兩瓶陳年美酒。 葉浪掃了桌上的菜肴一眼,笑道:“我說我答謝你呢,這算怎麼?” 陸白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客人,豈有這樣的待客之道,自然該是我盡地主之誼。” 茯苓在一旁拿起了酒壺,將陸白二人麵前的描金紋白瓷酒杯斟滿,一股酒香溢滿房間。 葉浪閉上眼,仰起頭來,嗅了嗅,不覺道:“真是好酒。” 陸白見他誇贊,麵上露出笑意來,扭頭對茯苓道:“你且去罷,我們自己來。” 茯苓瞧了瞧二人,見既然公子這樣吩咐了,自己便轉身出了房門,輕輕的將門帶上了。 陸白端起麵前的酒杯來,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咱們乾了這杯,就當慶祝我們的相識。” 葉浪也笑著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陸白將二人麵前的酒杯又斟滿了,口中道:“我已經囑咐茯苓給你準備了一匹快馬,打點了行囊並一些盤纏。” 葉浪本自豪爽,也不甚推卻,隻是道了聲“多謝”。 陸白又道:“若你能晚兩天啟程,或者我們還能同路?” 葉浪聽聞此言,想及今日陸白返家之事,奇道:“莫非陸兄也要北上?” “不錯,家父讓我北上采購一批藥材,烏木堡也有來信,讓北上去見宋家姑娘,早日完婚。”陸白點了點頭,“今日家父叫我回家,便是為了此事。” 葉浪聽了,撫掌笑道:“不錯不錯,恭喜恭喜。” 陸白卻隻是笑了一笑,並未答言。 葉浪盯著他的臉瞧了又瞧,又伸出手來,將胳膊肘放在桌上,撐住了自己的頭,歪著腦袋看著他直笑。 “你笑什麼?”陸白奇道。 葉浪道:“你這個是不是叫做成婚恐懼癥?” 陸白一怔,他自己是個醫者,這個病他聽都沒有聽過,脫口道:“什麼?” 葉浪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呷了一小口,用舌頭在口腔中攪動了一圈,感受著美酒用舌尖溢滿口腔的甘醇之味,再順著喉頭滑下去的清冽之感,才望回陸白,調皮的眨了眨眼,笑道:“我聽說有一種疾病,便是一個人在婚前,吃不香也睡不好,對未來自己成婚後的日子充滿的憂慮,我見你方才並沒有喜悅之情,你是不是這樣?” 陸白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道:“你誤會了,雖然我並無什麼喜悅,但也並未憂慮。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更何況是父母定下的親事,我聽從父母之命便了。倒是你呢?是明日便出發,還是等我收拾妥當後,等兩日再結伴出發?” 葉浪想了一想道:“結伴出發,固然是好。但我因由要事,不便耽擱,不過烏木堡離五峰山並不遠,帶我辦妥了事兒,便去烏木堡等你,可好?” 陸白知他心中有事,也不強留,點頭道:“那便說定了,等你事情辦妥便去找我,你還說要討我一杯喜酒喝,你可別忘了?” 二人便對著紅燭,你一杯,我一杯,你一言,我一語,漫無邊際的聊著。 陸白每日生活極為簡單,不是坐診就是看書,偶爾撫琴焚香練武,也算自得其樂,而葉浪在江湖上混跡多年,了解甚至還參與了不少江湖奇事,他便一件件的像講故事一般,講給陸白聽。 陸白聽了葉浪講的江湖軼事,有為救他人舍身取義的英雄,有淪落風塵其誌不改,最後自盡而亡的奇女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父母貪戀錢財將子女再行婚配,子女卻不願意違背婚約,共赴黃泉的癡情人,有上輩恩怨下一代糾纏的仇殺等等軼事,聽得陸白是如癡如醉。 他時而拍手叫好,時而撫掌嘆息,時而高亢喝彩,時而黯然神傷,隻覺原來江湖之上,如此多的奇聞奇遇,真個是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事,便是拜師,也隻因恐怕父母記掛,並不曾真的仗劍走江湖,卻也是一大憾事。 葉浪見他麵上顯出向往之色,笑道:“我要是早些年見到你,咱們一起結個伴,闖蕩江湖,快意恩仇,恐怕是人生一大快事!” 陸白遺憾道:“可惜,相見恨晚。” 葉浪將手擺了擺,道:“哎,不過也沒有什麼值得羨慕的,我過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江湖上誰沒有幾個仇家,指不定哪天就被人追殺了,還不如你這太平日子安心呢,我可是羨慕得很。” 陸白見他講的懇切,便道:“我這裡隨時歡迎你再來落腳,隻是下一回,你我二人就不必同住一間房了。” 二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弱柳山莊卻是燈火通明,莊客們已然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行囊,打點著裝備。 雙兒服侍了上官柔卸去殘妝,寬了衣裳,已然在床上躺下了,她自去收拾自己。 不料才出去不過一刻,便腳步慌亂的跑了回來,也不顧得禮儀,猛然推開了門,口中急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上官柔聽見響動,便已醒了,忙翻身坐起,見她麵無血色,氣喘籲籲,忙問道:“出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