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發燒臘店店門大開，一樓卻沒有看見高子昂的人。 　　沈艾又去後院去轉了一圈，也沒有看到高子昂，便自覺的走上二樓。 　　二樓也有個大廳，大廳擺放著吃飯的桌椅，布局跟一樓沒什麼不同，隻有裡麵多了一排包間。一個包間的門是緊閉著，隱約聽見搓麻將的聲音。 　　“高子昂？”沈艾試探著喊了一聲。 　　包廂裡有男人出來上廁所，是昨晚的那個黃毛。 　　“沈艾？”黃毛看見了她，走上來，“你來這兒乾嘛？” 　　“我找高子昂。”沈艾說道。 　　“高子昂讓你來找他的嗎？” 　　黃毛打量著她說，“他今天沒上班，他昨晚沒睡，剛回去補覺去了，我給他照店，他大概下午來吧。” 　　照店照到牌室裡去了，沈艾無語。 　　黃毛也沒跟她多糾纏，說完就去上廁所了。 　　沈艾想起來，自己昨晚也是一晚沒睡，見高子昂不在店裡，便也先回家去補覺，順便再給宋芝蘭收拾一間房出來。 　　. 　　回家整理好房間後，一覺睡到下午五點，醒了之後神清氣爽。 　　發了會兒呆，沈艾就翻起來，準備去燒臘店看看高子昂在不在。 　　快出門時，沈艾跟宋芝蘭打了電話，宋芝蘭還沒下班，於是她把鑰匙留在鄰居阿姨那裡，方便宋芝蘭下午下班搬東西進來。 　　騎自行車出村口，願意的看見一輛紅色的摩托車迎麵而來。 　　“好巧，”沈艾下車，“正要去找你。” 　　高子昂騎到她跟前停下來，“唐超說你上午來找我？什麼事？” 　　“你早上說，讓我去你店裡上班，還算數嗎？”沈艾湊過去問著，“我可以去你店裡上班嗎？” 　　“是不是有人威脅你。”高子昂黑著臉。 　　“沒人威脅我，我自己想通了。”沈艾搖著腦袋，“現在工作太不好找了。” 　　高子昂仔細打量她，半晌開口， 　　“你可以來我店裡上班，但是工作時間以我為準，我在店裡你就來，我不在店裡的時候，你不要去。” 　　害怕她發現他們的那些勾當是吧。 　　“什麼時候上班？”沈艾抬頭問。 　　“明天吧。” 　　高子昂說，看了一眼她的自行車，“明天我在這裡等你，別騎自行車了。” 　　就他那破摩托，還看不上她的自行車，沈艾不忿。 　　高子昂見她蹙眉去打量他摩托車的樣子，知道她又在心裡犯嘀咕，忍不住抬手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你現在有事嗎？”高子昂問，“晚上吃個飯？” 　　“不去！”沈艾應激反應，“你又想拿我當擋箭牌。” 　　“什麼啊，”高子昂臉上有些掛不住，“就是想請你吃頓飯而已。” 　　冠冕堂皇，要不是裴雲節已經跟沈艾揭了高子昂的底，沈艾怕是又要被高子昂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騙到了。 　　“無所謂了。” 　　反正裴雲節今天晚上要幫宋芝蘭搬家，應該沒什麼行動需要沈艾做掩護，她看著高子昂，“上你爸爸店裡吃？” 　　. 　　澄江市要說吃飯和出來玩，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月光國際。 　　高子昂帶著沈艾兜了一圈，沈艾還是覺得想去月光國際吃煲仔飯。 　　“姐姐，今次係你要嚟嘅哈，唔好到時又怪我”，高子昂一邊說著一邊甩著車鑰匙帶沈艾上樓。 　　“聽不懂粵語。”沈艾飛快跟上他。 　　“這次是你自己要來這兒吃飯的哈，別又說我拿你使喚。”高子昂又重復了一遍，大步流星的上著樓梯。 　　真是記仇。 　　沈艾撇撇嘴，連越兩階追上了高子昂，在他正後方，一手拽住他的後背的衣角，借他向上的力，吭哧吭哧地上著樓梯。 　　正走著，高子昂猛的一停，沈艾沒注意一頭撞在他的後背上。 　　沈艾皺著眉頭往上看，高子昂正站在上麵的臺階上，對麵一個帶著金絲框眼鏡的男人迎麵向下走著。 　　“高子昂。”帶著金絲框眼鏡的男人看到了他們，笑著叫道。 　　“大哥。” 　　高子昂側身回應著。 　　“帶朋友來店裡吃飯嗎？”高文霖推了推金絲鏡框，打量著高子昂身後的沈艾。 　　“是，準備上去吃晚飯。”高子昂回答著。 　　“家裡飯做好了，我現在準備回家，你也好久沒回去了，一起吧？”高文霖邀請著。 　　“我帶了朋友，就不去了。”高子昂說。 　　“一起吧，爸爸中午還在念叨你呢。”高文霖淺笑著跟沈艾打招呼，他之前跟祝如意見過一麵，很快認出來了，“祝小姐對吧，我之前見過。” 　　“你去嗎？”高子昂轉過身輕輕問沈艾，“你要是不想，我們就不去。” 　　“去啊！怎麼不去？”沈艾爽快的說，“哥哥都邀請了，不去多不禮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高子昂家，能靜距離觀察高子昂他們，這麼好的機會她當然要把握住。 　　高子昂本來是不想去，拿沈艾當借口，誰知道沈艾的這麼爽快，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就一起吧，我開了車。”高文霖沒有給高子昂反悔的機會，直接說道。 　　三人便一齊下了樓。 　　. 　　高子昂一個人住在舊小區裡的一居室。高萊家卻是一個鬧市中心的三層自建房，還圍了一個五十平方的院子。 　　院門口，一對鐵樹一左一右立在一扇大鐵門前，那對鐵樹有半人高，長勢極好，栽在褐色瓷釉花缸裡。 　　院裡地麵都是大理石，各種花束盆栽在四周精致的擺放著，屋前高出院子地麵十厘米有個四級臺階，順著臺階上去就是客廳，屋內燈燈壁輝煌。 　　有人將兩扇鐵門打開，高文霖將車停進院子，遠遠的，看見一個人等在屋前的臺階上。 　　高文霖下了車，那人就迎接了上來。“今天怎麼回家這麼晚？” 　　那人穿著灰色短袖，剃著寸頭，沈艾認出了他，是高文霽。 　　高文霽看到了隨後下車的高子昂。 　　“喲，高子昂，回來蹭飯？” 　　“小霽，”高文霖叫住他，“這是你弟弟，什麼叫回來蹭飯。” 　　大哥發話，高文霽不再說什麼，閃身讓他們進去，又不懷好意的看著跟在高子昂身後的沈艾。 　　沈艾發現，不論怎樣，高子昂還是很尊重大哥高文霖的，反而對於這個二哥高文霽，高子昂是視若無物，連進門看見了，兩人也沒有打招呼。 　　廚房內有三兩個人在幫忙炒菜，餐桌上已經擺了十幾道菜。 　　樓上聞聲走來一個半紮發的女人，女人瞧著跟祝月華差不多大，但是保養的極好，皮膚白皙，穿著一件白色棉麻家居服，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 　　“媽媽，子昂和朋友今天來吃飯。”高文霖走上去，將包隨手交給一旁的阿姨。 　　“蔣阿姨。”高子昂喊著，但自始至終都沒有直視蔣婕。 　　“子昂來了。”樓梯口又有一個人下來了，那人頭發花白，應該就是高子昂的爸爸高萊。 　　“爸爸，”高子昂也叫著，“這位是祝如意，我朋友。” 　　“叔叔好！阿姨好！”沈艾大聲的一一問候。 　　“好好，一起吃飯吧。”高萊點點頭，他雖然頭發白了，但皮膚很好，沒什麼老態，反而很精神。 　　幾人落座，飯菜都擺上來了，高萊最先動筷子，基本沒人說話，飯桌上隻聽得到細小的，筷子敲擊碟碗的聲音。 　　氣氛太壓抑了，沈艾終於知道為什麼高子昂最開始不是很想回家吃飯了。 　　“高子昂，不跟我們介紹下你...”高文霽最先挑起話頭，他思索著要如何稱呼沈艾，“不跟我們介紹個你朋友嗎？” 　　“嗯…叔叔阿姨好，我叫祝如意。”不等高子昂開口，沈艾便大方的自我介紹著。 　　“祝如意？”蔣婕思索著，“好熟悉的名字。” 　　“媽，這是宋宏的閨女。”高文霽幸災樂禍提醒道，“就你們學校那個警察查過的那個化學老師。” 　　蔣婕恍然大悟，起身盡地主之誼給沈艾盛湯。 　　“我外公是澄江教育廳長，媽媽之前跟宋叔叔是同事。” 　　高文霖解釋道。 　　是了，沈艾記起來，之前聽裴雲節說過，宋宏之前是澄江一中的化學老師。 　　“謝謝阿姨。”沈艾起身接過湯碗。 　　“什麼同事啊，一個買不起毒藥要靠自製過癮的瘋子，提他乾什麼。”高文霽冷笑著。 　　“小霽，”蔣婕嗔斥著，“宋老師的案子沒有下定論，人家是自己辭職的，不許胡說。” 　　高文霽閉口不言，氣氛一下子跌入低穀。 　　“沒事兒，他早就不是我爸爸了，不管是不是，警察總不可能無緣無故查他。” 　　沈艾無所謂的說，“能跟毒品扯上關係，都不是什麼好事。” 　　高文霽上回挨斥了，這回不說話了，隻冷笑著，一個勁兒的夾自己麵前的菜吃著。 　　“確實，毒品這個東西，不能碰。”高文霖推了推眼鏡，結束了這個話題。 　　吃完飯後，幾人在客廳落座，高文霖在政府大廳工作，吃了飯就回單位了。 　　高子昂也說要先走，他爸爸喊住了他，讓他去書房有事交代。 　　高子昂和爸爸上了書房，沈艾就和蔣婕在客廳看電視等他。 　　“你和高子昂在一起多久了？”蔣婕看電視的時候也坐的很端正。 　　“沒在一起，朋友朋友。”沈艾悻悻。 　　“我就說，這種孩子，怎麼能還找得到女朋友。” 　　蔣婕突然冷哼，沈艾有些意外。 　　“他是個可憐孩子，萊哥認他，不認他媽媽，” 　　蔣婕說的雲淡風輕，好像跟她沒有一點關係，“他媽媽也是個不要臉的，拿了萊哥的錢就走人了，高子昂從十歲起就是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麵。” 　　原來高子昂這麼慘，怪不得廚藝不錯，十歲就一個人住在外麵，太可憐了。 　　沈艾手捧著茶杯沒吱聲。 　　“聽說之前還談了個女朋友，都同居一兩年了，散了。” 　　蔣婕看向她接著說，“他跟她媽媽一樣，隻認錢沒有心。” 　　她的語氣帶有一絲嘲諷，這讓沈艾十分不舒服。 　　雖然她現在聽到的關於高子昂的信息都是負麵的，但高子昂好像對她一直都挺不錯，最開始在火車站，找書苑 wwｗ.zhaoｓｈuyuan.com 高子昂也是奮不顧身沖下去救祝如意。 　　或許高子昂本身沒那麼壞，都是家庭的因素。 　　沈艾想替高子昂辯駁一下，樓梯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是高子昂和高萊下來了。 　　高子昂下了樓朝她走過來，沈艾站起來。 　　“走吧？”高子昂問。 　　沈艾忙點頭，走到他身邊。 　　“我讓小霽送送你們，有時間再帶如意上家裡吃飯。” 　　高萊也走了過來，拿起桌上的濕巾擦了擦手，抬眼說。 　　“他倆又沒搞對象，怎麼可能下次還粘著一塊兒。”高文霽被安排了，有些不快，在門口大聲喊著。 　　“我倒是想能成天黏著高老板。” 　　沈艾笑著說，她想起剛剛蔣婕談起高子昂時那鄙夷的眼神。 　　“我喜歡高子昂很久了，等追到高子昂，有機會一定還來玩。” 　　或許高子昂不是什麼好人，但他的這些家人也肯定沒有好到哪裡去。 　　而且，高子昂之後很有可能是她爸爸，沈艾向來是護短的。 　　沈艾抬頭看高子昂，對上了他不可思議的眸子。 　　高子昂之前知道祝如意喜歡他，但那喜歡從未說出口，說出口也是小心翼翼的。這麼坦蕩而又大方的愛意，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他身上。 　　祝如意好像真的變了，高子昂想。 　　“走啊，高老板。”沈艾笑著，伸手去拉他。 　　她的手掌很大卻很柔軟，牢牢握住他，像是宣告要帶他打贏這場仗一般。 　　高子昂反握住沈艾的手，帶著她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