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七月後,李善道變得忙碌了起來。 除了日常的授課以外,還要準備書院學子的期末考試,和新生入學考試。當然,這考試也不是所有新生都需要參加的,那些五品以上的官員之子,還有官學呈報上來的生源是可以直接入學的。隻有非官學和唐國以外的外來學子們才需要參加。每年這一類型的學生占據了相當多的數量,可畢竟名額有限,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順利進入書院讀書的。 烈祖辦學時,就言明歡迎各地學子前來進學。加上唐國這幾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不僅百姓生活無憂,學術交流的氛圍也十分濃鬱,很多當世大儒陸續南下,其中很多都會被請來授課或者講學,也讓白鹿洞書院的名聲越來越大。 各地學子紛紛慕名而來,山下山上也漸漸熱鬧了起來。雖還未到十月,可提前來的學子還是很多的,畢竟提前拜見一下先生,請教一下學長,對於考試隻有益處而無害處。 所以雖然天氣逐漸涼爽了下來,正是遊山逛街的好時節。可望舒和李菀青三人反倒是不再常常外出了,而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讀書賞花,做起了閨秀。 “阿姊,我最討厭每年的這個時候了!”李菀青托腮看著墻外,鬱悶的撅嘴抱怨著,“兄長們忙著準備考試不說,就連門也是不能出了!好無聊啊!” 望舒笑著點了點李菀青的鼻尖:“要不然,我去和伯父說,也給咱們出套題考考?有事情做,你是不是就不無聊了啊?” 李菀青聞言,震驚的瞪大了雙眸,張著嘴哆嗦了半天,才顫聲說道:“阿姊……你是不是有自虐的傾向!” 望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黑色的瞳孔裡灑滿了星光,越來越盛,盛到極致時,又如那煙花綻放,落了一地的光芒。 看到望舒笑的是不可自抑,李菀青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頓時不依的拉著望舒的手臂晃了起來:“阿姊!你太壞了!” 看李菀青嘟著的嘴巴上都能掛油瓶了,望舒才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安撫道:“好妹妹,不生氣了啊!是我錯了還不行?” 李菀青傲嬌的扭了頭:“錯了就得罰!” 望舒笑了笑:“你要罰我什麼?” 李菀青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阿姊給我彈琴吧,好久沒聽阿姊彈琴了呢!” 望舒好笑的看著她道:“哦!兩天就是好久了啊?原來我們菀青真有度日如年的能力!” 李菀青不依的晃著望舒的手臂:“阿姊!你彈不彈嘛?” 望舒朝著晴雨點了點頭,晴雨看著兩人親密的互動,笑著回屋去取琴。 李菀青開心的將桌案上的點心和茶水挪到了一邊,等晴雨將琴取來,又殷勤的接過了琴,小心的放在了桌案上,然後往前挪了挪屁股,將手肘支在桌案上,托腮看向望舒。 望舒笑著看了李菀青一眼,才屏氣凝神,抬手落腕,纖纖玉指撥動琴弦,聲聲如訴,隻嘆這秋色襲人,時光未央。山林雲海,雁橫高崗。 曲盡,韻尤在。 李菀青一時間竟呆了去。 望舒笑了笑,輕輕撫了撫琴身,忽然餘光看見一黑白小物在旁邊的草叢中動了動腦袋。 望舒轉頭看去,竟是……一隻小貓。 圓滾滾的身子,鼻子以上一直到背部和尾巴全是黑色,隻有嘴巴、肚子和四隻小爪子是白色的。竟然是一隻烏雲蓋雪。 隻是,莫名的有些眼熟...... 小貓晃了晃腦袋,大大的眼睛盯著望舒看了半刻,“喵嗚”,還沖著望舒叫了一聲。 望舒的眼睛從驚訝,漸漸變得迷茫,又忽然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皎皎!” 小貓聽見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喵嗚”一聲撒腿朝著望舒跑了過來,卻又警惕的停在了三步之外的距離,揪著小鼻子嗅了嗅,疑惑的大眼睛又看了半晌,才慢慢的朝著望舒又走近了幾步。 “啊!這是哪兒來的小貓啊!好可愛!”李菀青忽然回過了神,看見望舒麵前的小貓,直接站起了身,想要去抱起它。 小貓一驚,立時扭頭就跑。 李菀青撲了個空,撅著嘴巴看向望舒。 望舒此時的注意力可不在李菀青的身上,自看見了皎皎後,她就在四處梭巡。不一會兒,目光就定在了李家後院和驛館相鄰那麵墻邊的樹冠之上。 笑容從嘴角處開始蔓延,一直流到了眼睛裡,少女輕快的聲音響起:“劉承栩,你功夫不錯啊!我竟然都沒發現你!” 少年一身錦衣,笑容明媚。從樹上縱身一躍,直接落在了望舒麵前。輕盈如燕,直若箭鷹。 “望舒,好久不見。” 望舒笑著點了點頭,隻覺得五年的光陰似乎並沒有在兩人身上造成太多的陌生和隔閡。雖然樣貌和五年前已經有了明顯的差別,兩人均從兒童長成了少年的模樣。可從未間斷過的通信,讓兩人之間像極了老友重逢,隻有喜悅回蕩在四周。 “喵嗚”。 皎皎見到劉承栩,立刻跑了過來,在他腿邊扒拉著,看劉承栩沖它伸出了手,一下子就蹦到了他的懷裡,瞇著眼睛舔起了自己的爪子來。 望舒看著兩人之間熟練的互動,就知道皎皎經常這麼乾,忍不住笑了起來:“知道你要來,卻不知你竟到的這麼早。前一封信不是說九月到麼?” 劉承栩一手抱著皎皎,另一隻手撓了撓它的小下巴,眼睛卻不離望舒,笑著說道:“這不是為了給你個驚喜嘛!” 望舒笑著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就是驚喜,而不是驚嚇呢?” 劉承栩忽然彎腰湊近了望舒的臉,瞬間,那雙好看的笑眼離望舒隻有咫尺之遙,深邃的黑色瞳孔裡映著一個小小的她:“我看出來了!” 望舒垂了垂眸,看著皎皎笑了。 “你要抱抱它嗎?”劉承栩將皎皎往前遞了遞。 望舒伸手摸了摸皎皎的小腦袋,笑著搖了搖頭:“它早就忘了我了,還是等再熟悉些,我再抱它吧。” “阿姊?”李菀青在旁邊試探著叫了一聲,打斷了兩人之間久別重逢的氣氛。 望舒差點兒忘了李菀青還在旁邊,急忙笑著看向她,沖她招了招手。 看見望舒的動作,李菀青立時揚起笑容跑了過去,緊緊挨著望舒身邊站著,雙手抱著望舒的手臂,抬起小下巴看向了劉承栩,眼神中滿是得意,似是在宣告自己和望舒才是最親密無間的。 “菀青,這是我的好友,劉承栩,劉三郎。承栩,這是李院長的女兒,也是我的妹妹,李菀青。”望舒笑瞇瞇的給兩人介紹著,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輕嘆了口氣,“若是新城和永安也在就好了,菀青,你和永安一定很能玩到一塊去!” 李菀青正好奇的打量著劉承栩,忽然聽見望舒的嘆氣聲,又從她口中聽到了兩個陌生的名字,立時像是一隻警覺的小貓似得看著望舒問道:“她們是誰啊?” 望舒笑了笑,眼睛裡盡是回憶:“一個是我表妹,一個是我堂妹。和我是一起長大的,和親姊妹也不差什麼了。” 李菀青撅了撅嘴:“阿姊錯了,如今我才是你堂妹來著!” 望舒聞言立刻笑著點了點頭:“沒錯,你才是我堂妹!瞧我,幸虧沒有外人在,要不可不就露餡兒了嘛!” 劉承栩笑看著望舒,隻覺得和五年前相比,望舒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李菀青也看了眼劉承栩,看來在望舒眼裡,他也不是外人。哎,怎麼阿姊的故人這麼多呢!左一個蕭文正,右一個劉承栩,等到了十月,還不知道又有多少故人前來呢!真煩,要是阿姊身邊隻她一個就好了! “要不要比試一下?”劉承栩笑著問道。 望舒聞言眼睛一亮,手也有些癢癢了起來。平日裡和晴雨比試,早就膩了,關鍵是一點兒挑戰性都沒有,她閉著眼睛都知道晴雨要出什麼招式。如今這劉承栩到了,剛才看他一身輕功和內力都已是在自己之上了,躲在樹上半晌,自己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頓時,望舒的好勝心戰勝了所有。 “好啊!誰怕誰!”望舒揚了揚下巴,像是五年前那個下午,兩人笑容滿麵,眼神卻一個比一個明亮。 李菀青看兩人之間的氣氛,就知道這場比試自己是阻止不了的了。鬱悶的撅了撅嘴,偷偷瞪了劉承栩一眼,還沒瞪完呢,就被晴雨給拉到了一邊。 “菀青娘子,他們兩個的功夫,真動起手來,你站那麼近很容易被誤傷的!”晴雨看李菀青生氣的瞪向了自己,急忙笑著解釋道,“婢子這也是擔心你,若是真傷著了,我家娘子多擔心啊!” 李菀青聞言,也覺得有理,自己傷到了,憂心的不還是阿姊麼!想通了這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菀青頓覺的心情好了很多,開心的在山茶樹下的桌案旁坐好,將茶點重新從邊上挪了上來,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興致勃勃的看向了院中的兩人。 劉承栩沖著望舒比了個“先請”的手勢。 望舒也不推讓,直接飛身而上,首先發起了攻勢。 一推一擋間,兩人已對對方的內力深淺有了了解。也不再試探,直接拳掌交接,招招直功對方要害所在。 隨著兩人的氣勁散開,樹上的葉子紛紛而下,真是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隻不過,搖動了樹枝的並不是秋風,起了波紋的也不是洞庭。還未黃透的葉片如雨,將兩人飄逸的身姿襯托的如仙如俠。 一時間,李菀青和晴雨都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出神的看著二人不斷交錯的身影,兩人兩臉的驚艷。 就連剛走到後院月亮門的李家兄弟和蕭文正都不由的停下了腳步,此刻,沒有任何一人對劉承栩為何會出現在李家後院提出疑問。 終於,葉落風停。 望舒被劉承栩擒住了雙手,動彈不得。四目相對間,逐漸放大的笑容在兩人臉上慢慢升起,直到眼角彎彎。 “我輸了。”望舒笑著歪了歪頭,眼睛示意了下自己那仍被抓住的雙腕。 劉承栩立時放開了手,臉色有些微紅,輕咳了兩聲說:“哎,竟然忘記賭些什麼了!虧了!” 望舒笑著拿起腰上掛著的那枚玉佩,得意的在劉承羽麵前晃了晃,溫潤的白玉上雕刻著雙雁齊飛,羽毛根根分明,似是下一秒就要飛向藍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