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齊家的院子裡一共有兩棵樹。   一棵是在西廂邊最邊角靠近大門處的丁香樹,一棵是在東廂門前臺階下不遠處的老槐樹。   老槐樹樹下放著石桌石椅,平日夏季天兒太熱,齊家一家三口便在這裡吃飯納涼,十分舒服。   此時天氣也算熱,樹下很是涼爽,齊嬸子坐在這裡卻還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是看著對麵的小娘子一副溫溫弱弱柔柔的樣子,辦起事來卻這樣絕,這心裡便像是燒起了一把火。   那小娘子說若是不把大門讓給她,便不讓砌墻!   她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這樣的人!   齊嬸子臉色就也陰沉下去,冷著聲音道:“槿娘子說的哪裡話,怎的不給你大門你就不讓砌墻了?滿天下都沒有這樣的道理。”   說到這裡又怒道:“況且銀錢也都是我出,井也是留在你那邊,還給新起茅房,這還要怎樣?”   有本事拿契書出來。   這句話齊嬸子忍著沒說。   對麵的小娘子卻是搖頭,一點子氣都沒有:“齊嬸嬸此言差矣。井是我外婆打的,理應該留在我這邊。說砌墻的也是你,銀錢自然也是該由你出。我讓你砌已是仁至義盡。”   說到這裡,她抿抿鬢角的發絲,又看看墻角的那株丁香樹,道:“況且我要這大門也並非為別事,而是這株樹配這扇大門剛剛好,我很喜歡,不想看不到。”   大門配丁香樹她喜歡?   齊嬸子聽到這裡,氣得一個倒仰,差點摔倒在地。   可小娘子的話還沒有完,她又接著道:“且還有一點,齊嬸嬸為何要在家裡砌墻,個中緣由我豈會不知?況我也覺得您做得對,因這次遭賊也是大半是因著齊勝的原因,我卻是無端受了牽累。既是如此,那您便是受些委屈也是應當的。”   齊嬸子本已是氣極,覺著小娘子做事不留餘地,可聽到這裡,卻又是啞口無言。   前兩天她因生病迷迷糊糊的,一直沒有想明白事兒。直到昨兒大兒回來,她這一顆心才算是徹底放下。晚上睡覺的時候,便把事情給來來回回地想過。越想越覺得不對,總是覺著這個事兒和小兒子有些關聯。   一大早晨起來,她便拉著想去書院的大兒追問。   大兒自是不肯說,隻說應該是一個過路的賊罷了,讓她莫要多想。   他越是這樣說,齊嬸子便越不信,一直追著問。直到大兒說去書院要遲了,急急走了之後,她便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一準兒是小兒那些狐朋狗友裡的一個,惦記上了家裡才招來的禍事。   那你說,因為自家而連累了住在同一個院兒的小娘子,齊嬸子這心裡也本應該是過意不去。可是,因著大兒對小娘子的那個勁兒,惹得她焦心,再加上她又不願跟小娘子說自家幺兒不好,便隻能略過這個緣由不講,隻說砌墻的事兒了。可哪想到,現今這小娘子竟直瞪瞪地給說出來,倒是把她鬧了個無話可說。   這可真是……   齊嬸子瞪著眼睛在那裡愣了半晌,最後一咬牙,道:“好,都按你說的辦。”   現如今隻要和小娘子不照麵就行,別的不管,什麼她都答應了。   對麵的小娘子溫溫柔柔地坐著,聽到她這句話,便輕悄悄的起身,福了一禮,輕聲道:“既是如此,那便多謝您了,如果沒有旁的事,我就回去了。”   說罷轉身便要往回走。   “等一下。”   齊嬸子此時卻連忙站起身喚道。   程木槿轉回身來看著她。   齊嬸子卻囁嚅著嘴角,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程木槿嘴角微勾,淡聲道:“嬸嬸要說的話我知道。您且放心,我不會跟二位貴公子說您住了我家這院子二十幾年,如今還要繼續住下去的。”   齊嬸子臉色頓時又紅透了,又看見小娘子那清澈明透,仿佛能看穿一切的亮亮的水杏眼,還是把那句‘你沒有契書’的話咽了回去。   她覺得自己好沒意思!   她也是要臉麵的人,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有些話也實在說不出口去。   程木槿下眼簾勾起一個弧度,微微點點頭,轉身離開。   齊嬸子起先還呆呆地站在那裡,直到那兩扇門輕輕閉合,這才覺得自己傻的要命,頓時站也站不住,急匆匆地也甩手回了屋,關緊房門。   院子裡一下子便空落落的。隻留下老槐樹下石桌上的兩隻空碗,孤零零地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