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嬸子主動說要搬走,程木槿卻讓她隨意。 不是她喜歡齊嬸子這個人,也不是她心軟,而是覺著有些事沒必要做絕。 她先前拿話點撥齊嬸子,隻是要一個說法。 萬事卻不過一個理字。 房子是她家的,先時郝婆婆外祖母沒有追究,這裡麵的意思她很明白。無非是她們祖孫勢單力孤,無依無靠,外祖母手裡又拿不出房契,便想著息事寧人,一切等將來有了時機再說。 這樣做不過是情勢逼人,不得已而為之。可拿不出契書並不是沒有契書,並不代表房子就不是她們家的了,這就是理。 而先時齊嬸子明知這一點卻仍霸著不走,分明就是欺她們人單力孤,無人可靠罷了。 這做法不地道。 木槿若說自己不氣那就是假的。 一套小院子而已,齊嬸子也幫著看顧了幾十年,按理說,她們祖孫回來,她若不想搬走,就再住著也沒什麼。就當是個租戶,大家做個鄰居也很好。可她不這樣做,卻拿沒有契書出來說事算怎麼回事? 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據郝婆婆外祖母說她們家和齊嬸子家一直住鄰裡,雖齊嬸子家很窮,兩家貧富差距大,但關係卻一向很好。要不然他們家舉家搬遷去蘄州,也不會把這間唯一留下的院子讓齊嬸子一家搬進來住,順便看顧房子。 這不過是想著留一條後路罷了,也免得將來有一日無處可去。可誰知當她們祖孫兩個長途跋涉投奔過來時,卻因沒有房契被霸占著不認了。 …… 程木槿隻要一想到那個滿麵皺紋,腰背深深躬著的沉默寡言的老婦人,心裡便不是滋味。 她的院子就是她的,她人走了沒能拿回來,自己一定要給她要回來。 這更是一個理字。 原本程木槿就想著找機會讓齊嬸子自己認的。 形勢比人強。她自己現在一個人,到此居住落戶不過兩年,更是勢弱,對方卻在此居住幾十年,沒有勢力也有人緣,又有兩個兒子,且一個還考上了舉人,自己憑什麼輕易就能要回房子來? 若是輕易開口,最多不過是爭吵罵架,自己生氣不說,最多也不過是讓對方惹起街坊鄰居生出些許猜疑,卻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這樣無用的事,她程木槿從來不做。 她等的是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就著落在齊鳴身上。 齊嬸子無非一個小鎮婦人,小算盤是打的劈啪響,目光卻是短淺。 道理也很簡單。 她再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兒子著想。齊鳴是還要往上考,將來還要當官的讀書人。這樣的人什麼最重要? 名聲最重要。 若是某天被人知曉了他家裡占人房產不還,不論其它,除非他做官做到了權勢滔天,否則,單是同僚們的嘲笑眼光,鄙夷言論就要剝他一層皮。 程木槿覺著以他的平民背景,他暫時沒那個機會。 既然如此,那麼她便隻需要等待他再考中進士就可以了。到時,她再同齊嬸子講,給她分辨清楚利害關係,那時她自然便隨著身份的改變,有些想法就改變了。 也或許,都不用她提,齊嬸子自己就主動搬出去了,興許還生怕搬得慢了也說不準呢。 而現時,因著繡品一事,齊嬸子轉變了想法,既認了錯,又承認了院子的歸屬,那麼她的目的就是達到了。這時她搬不搬出去,又有什麼打緊的? 齊嬸子聽得木槿這樣說,雖感到意外,可這心裡卻也是高興,還鬆了一大口氣。 她說是搬走,其實也是實在卻不過臉麵,本心是不想搬出去的。 兒子雖已考中了舉人,前幾日又有可靠的人上門來求靠田地,她也得了些銀錢,可也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多。 現今若是搬出去,就要另賃一處院子,或是買一個院子出來。京城地界兒,地皮可是貴,她也屬實為難。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將就著,等年底大兒中了進士,再搬不遲。 見好就收,於是齊嬸子便立刻不好意思地笑著道謝:“既是如此,那嬸子便厚著臉皮多住幾日,多謝槿娘子了。” 說著,對著程木槿深深福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