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鼓不用重錘敲。 齊勝是個聰明人,小少年又倔強好麵子,如今又是當著這麼多人麵前,有些話點到即止,程木槿便不再多言。 齊勝此時卻是顧不上自己的臉麵。 程姐姐不說,他自己卻是要想。那王二表麵上一套甜言蜜語,說的比唱的都要好聽,可他做的那些事呢?逛青樓的事便是一件,後來對付張三毛那件事又是一件。 還有,他以前聽說過的他的那些事兒。當時隻覺得這人講義氣又有本事,英雄氣概了得。現在想想,卻隻覺得心狠手辣,狠毒無比。他這就是被豬油蒙了心,看不清是人還是什麼畜生了! 如今後悔都晚了! 若不是程姐姐平日警醒,今日真是要出大事了!到時,他就是有幾百條命,也是賠不起! 想到此處,齊勝又是悔上加悔,於是小聲問:“那程姐姐到底是如何,如何脫身的?就是驚了馬這麼容易麼?” 王二那樣奸詐,心思也多,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對付得了?現今程姐姐單憑一根銀簪紮了馬腿驚了馬就逃脫了,他真的不信。 是啊?這樣也太容易了。 鄭修的目光在程木槿身上不由又逡巡一圈,鳳目微凝。 程木槿微微搖頭,慢慢道:“是運氣好。他撥開門進來時我聽到了,本想喊,可他動作太快了,我來不及,隻能裝睡。或許是他大意了,也沒有發現,也沒有下迷藥,就拿被單把我裹起來扛出去牽了馬走。” 說到此處,木槿微微皺眉,忍不住深呼吸兩下才接著道:“馬上顛的難受,一直跑沒停,我幾次險些暈過去,喊也喊不出聲來,用銀簪紮手才撐住了。後來過了許久,應該就是到了這裡,他才把我放下。” “程姐姐莫要說了!” 齊勝聽到此處心都要跳出來,實在是聽不下去,連忙急聲喊。 多虧得程姐姐沒喊,要是真喊了,以那頭畜生的脾性,怕是早就沒命了! 都怪他! 程木槿被小少年的激動驚了一下,隨即便微微一頓,嗯了一聲。 看來這件事受驚嚇最厲害的可能並不是自己。 少年不但受了驚嚇,還要加上悔恨和愧疚,承受良心上的煎熬。她還是不要講了。 齊勝此時也是驚覺自己的聲音太大太過無禮,連忙就要說話:“程姐姐,我……” 程木槿微微搖頭打斷他:“我曉得。” 齊勝便隻得閉口不言。 眾人一時沉默。 侯爺既不說話,別人亦是無話可說。 野地空曠曠,除了火把的微光和天上的星子閃爍,隻聽得風吹野草動,鳥鳴蟲啾啾的聲響。 此時,卻見鄭修緩緩走向程木槿。 陳誌手裡的火把悄悄跟過去。 程木槿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 漸漸在眼前明晰起來。 長眉鳳目,寬額烏發。 黑色銀邊皂靴踩在草叢中,沉穩如山。 永寧侯鄭修原來長這個樣子? 這還是木槿第一次看清他的長相,不由暗暗驚訝。 鄭修停在程木槿身前一臂處,輕輕一抬手過去。 陳誌的眼都要瞪成牛眼:侯爺這是要做甚? 齊勝也是緊張,一直拿在手裡的大氅忍不住就要扔出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現今是驚弓之鳥,但凡有個人接近程姐姐,他都要胡思亂想。 程木槿倒是最鎮定,隻是眼睛跟著看過去。 鄭修的手又慢慢收回去。 一方絲帕輕輕落在程木槿的左手上,覆蓋住那一處血痕。 淡淡的天青色在火光下閃爍微光。 這…… 程木槿指尖微動,感受著那絲帕的柔滑溫涼。 她竟不知道自己一直都舉著這隻手,放不下去! 她想了想,收回手握緊絲帕,微微蹲身福禮:“多謝侯爺。” 鄭修微微頷首,又輕輕退回原處,負手而立。 陳誌的牛眼瞪得更大,他們侯爺……他們侯爺……剛才那是他們侯爺? 齊勝此時倒是鬆了口氣,他現今隻要程姐姐安危無恙,旁的便都成了小事。 於是他就滿身上下地去搜尋傷藥,想要給他程姐姐上藥。 可是,卻遍尋不著! 齊勝不由懊惱地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他竟沒有帶! 他怎麼能沒有帶? 齊勝就去看鄭侯爺。 鄭侯爺怎能如此細心,能看出程姐姐的異樣?而他卻不能! 齊勝心裡就對鄭修又多了一分感激和信賴。 他定定神,連忙上前來,雙手捧著大氅躬身捧給鄭修。 “多謝侯爺。” 此時四順不在,侯爺身邊沒有貼身伺候的,陳誌就要伸手去接。 哪知腳剛一動,耳旁卻聽得一聲低低的咳音。 是他們侯爺。 他連忙把腳又收回來,重新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