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上)(1 / 1)

齊嬸子打量著眼前的小娘子,更是心裡嘆氣連連。   郝婆子以前是她們家的東主,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舉家變賣家產搬離回了原籍,獨留下這座小院子拜托他們家看顧著。   這一走就是幾十年,恍惚間,他們已然是覺著這個院子就是她家自己的了。可這猛不丁的,兩年前突然這祖孫倆就又冒出來,說是要搬回來住了,這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雖是沒有房契,可齊嬸子也不能說出就不讓住了的話。可是,就這麼把自家住了幾十年的好院子就這麼白白讓出去,她也是做不到。於是,也就這麼兩家人不明不白地一直住著了。   既是這樣的鄰居,也沒必要處得親熱。再加上郝婆子是那樣一個不愛說話的木訥人,小孫女也是不愛搭理人的清高樣兒,是以,齊嬸子除了知道她們是因家裡出了事搬回來住,其他的還真是一概不知。   窮人家的女子本就命苦,長得好就更是禍害了。槿娘子更是比禍害還要走黴運。以前好在還有個老太太擋著,有什麼事兒名義上有個做主的,現在可好,老的沒了,留下孤零零一個人兒,又是背井離鄉的,沒個依靠,這不就是被甲長老婆盯上了麼?唉,真是背運。   尋思了尋思,齊嬸子便小聲問:“老家可還有能做主的?”   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老家來了長輩,隻需說一句不答應,甲長老婆再氣也是沒轍兒。   程木槿微微搖頭。   那一家子都是糟心事,有父母等同於沒有,那樣的人性來了也隻有更禍害人的,萬萬不能讓他們知道了。   這些都是她的事,倒是不必同齊嬸子講。   齊嬸子見她這樣,倒是會錯意了,隻以為是老家沒人了。就又尋思半晌,拿眼覷程木槿,小心問:“那,立女戶呢?”   立女戶就是自家當戶主,頂門立戶地過了。在這樣普遍男人當家做主的年頭裡,其中難處可想而知。   周武這麼大的疆土,不是沒有,可也是少之又少。   程木槿有些詫異,她倒沒想到齊嬸子還敢這麼想。   齊嬸子便苦笑:“你當嬸子不曉得難?可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那會子我家那口子沒了,多少眼就盯過來了,又是提親事逼改嫁,又是蠻不講理明著搶的,嬸子跟你說實話,有一陣子把我給逼的,都不想活了。”   說著眼圈就紅了。   程木槿看著她。   齊嬸子就又是笑,抹了一把臉:“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她看著程木槿勸:“嬸子知道,立女戶是難,往後日子也難熬,可總比嫁錯了人強,那可是遭大罪了。再說了,實在不行,你就求求侯府,說不得就好了。”   說到最後就是直盯著程木槿看。   程木槿卻是微微搖頭,溫聲道:“嬸嬸的意思我明白。隻是世上人情最難還,前次欠下那是沒辦法,往後日子長著,若是立了女戶,這裡麵的麻煩事多著,哪能事事都靠著別人。別人幫一時幫不了一世,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旁人不說,自家也得明白。若非萬不得已,我是不會立女戶的。”   立女戶她也想過,可又否了。   立女戶難那是對普通人而言,對侯府那真不算什麼事。可是,這樣做隱患太大。和改個房契還不同。   房契改了也就改了,一個小小的土財主就是曉得了告到衙門又能怎樣?官府一打聽這關著侯府,受不受理還是一說,就是受了,再往深裡一查,勢必就要牽出旁的家事。   那都是醜事,民不舉官不究,若是真拿到官麵上了,還能平白放過去?   她那個父親雖貪得無厭,可腦子還是有的,難道還能真和侯府杠上?   那不是自己找死嘛!   那是不可能的。   可立女戶不是這樣簡單。沒別的,這裡關著一個孝字。   女戶者,須是父母雙亡者方可立之。   這是周武律法中的本句明言,言之鑿鑿,明確至極。   自古講究天下無不是之父母。   這話當然不對,都是平常人,哪有沒錯處的?可是,孝字不是這樣講的,沒有理可講,非要講,那就是大不孝。   程木槿若是求侯府立了女戶,那往後若是有什麼事,查出來她是有父母者卻立了不可立的女戶,她自己事小,就怕是侯府也要受牽連。   侯爺怎麼了?皇上都要孝順他娘,每日裡晨昏定省不間斷,一個小小的侯爺卻敢如此放肆?   程木槿不能給侯府招禍。   且,那對父母雖令人厭煩,可有他們在,有些事卻可以擋在前麵,也是有些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