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不由人。 程信最後還是無奈放出話來,說嶽母離開可以,不過東西都是嶽家的,必須留下。 他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想要以退為進,用這個理由為難住老虔婆。誰知老東西竟然真的答應了,且,也不知她是以何種理由說服了宗族裡的老人,竟然真的放過了他的家產。 保住財產固然可喜,可是他也不想落個欺負孤兒寡婦的名聲,也曾放下臉麵上門乞求老太婆,無奈不但沒有奏效,還被老太婆罵了一頓。說他不僅無情無義,且說話不算,枉為男子,竟然不知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卻是再收不回來的。 左鄰右舍都看著,程信鬧了個好沒臉。 沒奈何下,隻得咬著牙寫下了那紙字據放走了那兩個人,且還被迫承諾了以後不能再插手大女兒的婚事。 這件事一直是他心裡耿耿於懷的心頭刺,本想著往後就再也見不到那兩人,也就罷了。哪知道家裡又平白攤上事兒,不得已要背井離鄉。本想著好不容易想的辦法留下這麼一個小院子,搬回到京城也不錯,再不濟還可以回自己的老家去,倒也不錯,哪知卻又遇上了這個孽障! 唯一可喜的,就是那個老東西死了,沒人拿什麼孝道壓他了。 程信想到這裡,無由地便覺得自己膽氣壯了,當下怒指著程木槿喝道:“孽障,竟敢如此和為父說話,全不知孝敬父母長輩為天的道理,還不快快跪下請罪。” 程木槿看著那隻一直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清淩淩的杏眼結起一層薄冰。 冷聲道:“父親教訓的是。父母天倫女兒一時不敢或忘。隻是外祖母生前曾說過,此來京城後便隻得她和女兒一起相依為命再無親人了。女兒一直謹記於心,如此做隻是遵從外祖母的教導罷了,何來不尊孝道之說?反倒是父親和妹妹……” 她回身用手指著坐在一旁幸災樂禍捂著嘴角的程雲兒:“雖我外祖母並非妹妹親生外祖母,可論綱理倫常,妹妹也是外祖母的外孫女兒,為何在外祖母孝中還穿紅著綠插花帶粉,打扮的如此妖嬈?難道這就是父親口中的孝道?難道父親平日就是這樣教導女兒做表率的?難道父親就不怕街坊鄰居議論說父親不守孝道?” “你!” 程木槿本清潤溫和的嗓音此時卻是如冷泉般清冽凜然,自有一番不容反駁的威儀。 一時間程信竟是被問的啞口無言,臉色紫漲。 且,程木槿的話還沒有完。 一雙清淩淩的水杏眼冷冷地看著他,道:“還有一事望父親教導女兒,那就是昨日之事。昨日且不說,因是第一日上的京城來,路上舟車勞頓,還得安撫二娘和弟妹,事急從權也就罷了。那為何今日既一大早來了,卻不先提要去外祖母墳上上一炷香,祭拜她老人家一番的話,卻隻顧著指責女兒出外討生活的不是?父親隻是一味指責女兒不守孝道倫常,卻做出如此事來,請恕女兒無理,竟不知父親竟是這樣守孝道的!” …… 這樣的話從自家女兒口中說出來,字字如刀,刀刀見血。 程信一時氣的手直哆嗦,渾身篩糠,眼裡似要冒出火來,一句話也講不出。 他竟是沒想到,短短兩年不見,這個往日隻知埋頭傻讀書,受了訓斥隻會掉書袋講大道理,卻完全說不到點子上的女兒竟然變得如此刁鉆刻薄,牙尖嘴利! 程木槿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毫不避讓。 “你,你這個孽障,竟敢和為父如此說話!” 程信一時隻說得出這句話來。 氣急之下,又轉頭望向站在一旁的程雲兒,伸手指住氣罵道:“還有你,你這個孽障,自小為父的教導都學到哪裡去了?你娘也慣的你,竟然如此不知禮數,外祖母孝中穿的花紅柳綠的,簡直不成體統!” “爹爹!” 程雲兒本剛剛已被罵的哭出聲來,現在卻又被父親指著鼻子罵到臉上,一時間隻覺得委屈無比,悲切切地喊了一聲‘爹爹’,就捂住眼睛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正此時,忽聽得墻上小門被敲響。 還有一個清朗的聲音喚道:“程娘子,請開門,我和家母來拜訪伯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