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早晨裡,這聲音卻驅散了一屋子的燥熱。 程雲兒的哭聲立時便止住了,抬眼望過去。 程木槿卻是安安穩穩地站著,一口氣也是舒出去。 自打程家一家昨日過來,她便胸口一直像堵著一團氣,雖是盡力忽略卻也忽略不得。此時終於把這口氣舒出去了,不由地心情格外舒暢。 現在齊嬸子家裡既過來拜訪,定是因為院子的事。此事自然是由程信出麵,自己且作壁上觀聽著就是。 程信正氣惱交加,無處發泄時,就有隔壁的占了他家院子的人送上門來了,倒是恰好給了他發泄的出口。 不由怒聲道:“艾草,還不快去開門,傻站著作甚!” 艾草一直在院子裡站著,屋子裡的話都聽的真真的,正嚇得不敢動。此時聽到老爺讓她去開門,不由打了一個激靈,急忙忙地就跑過去打開院門。 其實小院門一直是開著的,隻是齊鳴顧及體麵禮儀不能不告而進,才特意告知主人家的。 小門處便有齊嬸子和齊鳴兄弟共三人走進來。 程信端著架子隻是走到門口站著卻沒出屋,程雲兒卻是好奇說話的人是誰,緊走了幾步到窗前往外張望。 一眼就看到站在齊嬸子身後的齊鳴,不由便是怔住了。 秋日的微風裡,高高瘦瘦的滿麵清秀的青年男子,穿著青色的長衫,背脊挺直地走進來,似是一縷風吹進她的心裡。 程雲兒忙嬌羞地拿帕子抹乾眼淚,轉回身去悄悄躲到角落裡,掏出荷包裡的小圓鏡,對著鏡子照。 圓鏡裡便映出一張滿麵紅暈的小臉兒。因剛才哭過,眼角處便粉紅,還有一處粉脫落了。 程雲兒咬咬唇,忙又從荷包裡掏出圓圓的粉餅來,輕輕補勻。 待補好了粉,再次端詳過去,左看右看之下,竟又發現了一條眉梢尾今日描的不好,便忙又掏出眉筆來細細地描補。 她這一番小動作沒有瞞過程木槿的雙眼。 她便也不由望望外麵。 此時齊嬸子三人已是來到了屋門前站定,程木槿眼睛一掃她身後的兄弟兩個,心裡便把齊鳴挑出來了。 不由也仔細端詳了兩眼這位齊嬸子家的大兒子,心中暗道:她以前倒是沒注意,原來齊家的這位大公子竟然長得頗為玉樹臨風,清爽乾凈,也難怪程雲兒會如此失態了。 齊鳴自打進得院來看到程信,便微微從母親身後越出一步,躬身施禮:“學生齊鳴,見過程伯父。” 站在他身後的齊勝也連忙抱拳施禮。 齊嬸子也忙跟著福了一禮,卻不言聲,隻是不錯眼地盯著大兒和程信二人。 事到臨頭,雖是她心裡早有準備,可膽氣到底還是泄了。昨日晚間鬧的那一場,兩個兒子那個樣兒,讓她既是難堪又是難受,著實沒想到平日裡兩個好好的兒子竟是會那樣幫著外人不幫著她。 尤其是小兒子,平日裡娘長娘短的滿嘴甜話兒,昨晚卻是炸了鍋似的那樣吼她,要不是大兒子看不過眼去出麵替她說話兒,她都要撅過去了。 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二人也是惱了她了,不單是幺兒不聽她的話,一大早晨地又跑去當牛做馬做活兒,就是一向依著她的大兒也是跑到院兒門口去守著請罪去了! 這怎能不讓她傷心! 可,她又能說啥? 錯處是被拿住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說啥也是沒理! 除了盼著早日離了這處院子,還能咋樣兒? 當此時,她就是一心隻想著倚靠著大兒出頭,好好兒把這事兒盡早了結了才好。 程信腳步不動,居高臨下地背著手,淡淡點頭嗯了一聲,卻是並不還禮。 神情十分倨傲。 齊嬸子瞧著,臉色就是變了一變。她一向以大兒為榮,如今大兒又考上了舉人,自是闔該著被更多小民們恭敬巴結。如今卻因自己做的錯事被人輕慢,她心裡便不由既是心痛又是氣惱。 程木槿眨眨眼睛,上前兩步,站在程信背後輕聲道:“父親,這就是住在我們院子裡的齊嬸子一家。這是她的大公子齊鳴,今年剛考中了舉人,年底就要參加會試考進士了。” 緊接著又對站在齊鳴身後的齊勝微微點頭:“那邊那位是二公子齊勝。” 卻不說他是做什麼的。 程信卻是壓根就沒聽到木槿介紹齊勝的話。 自打聽到大女兒說這個圓方臉兒婦人的兒子竟然是個舉人,且年底還要參加會試後,他就已然是變了臉色。 不單是收起了臉上的傲慢黑沉之色,且還一拱手,笑道:“原來是齊賢侄,幸會。” 說到此處,又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對程木槿道:“既是來找為父的,你姐妹二人便且先避開。” 又吩咐艾草:“快去灶間燒水沏茶,招待貴客。” 說罷再回頭,一側身,對齊家三人笑道:“怠慢了,快請進屋說話。” 神態竟然十分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