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時寂靜。 服侍在一旁的宮女十分有眼色,當即悄步上前提起茶壺,又給容太夫人續了半杯熱茶。 容太夫人於是便端起茶碗微微抿了兩口。 她也是要強的人,並不想在小姨母麵前露出自己的傷心事來,可是今日不知怎地,說著說著就有些撐不住,心心念念著隻想著要給修兒娶妻生子,就略有些失態了。 容太夫人略平復了一下,便抬起頭來,眼眶微紅地回話。 “多謝姨母寬慰,華兒都記下了。隻是他畢竟年歲大了,今年已經二十有四。別人家像他這個年紀,孩兒都已經會走道兒了,他卻還沒有個子嗣。我這心裡著實是著急,就想著跟姨母絮叨兩句,又想著修兒不聽我的話,他小姨婆的話他是一定要聽的了。不過想請您多說他兩句,隻是剛剛太過心急,讓姨母見笑了,都是外甥女的不是。” 說著便又起身又要賠罪。 楊太妃凝神聽著,見此便擺擺手,佯裝不高興道:“坐回去坐回去,都是自家人,哪裡那樣多的理兒了?再這樣哀家可真就要生氣了。” 容太夫人這才不再執意,慢慢坐回木椅上去。 楊太妃亦靠回椅背,隻是半晌沒有說話。 容太夫人的意思她豈有不明白的? 說是著急,讓她說修兒兩句,其實是有讓她下懿旨給定下來的意思。 到那時,修兒即便是再如何不願,隻要她下了懿旨,除非說通皇上,否則那是一定要遵旨的了。 楊太妃暗自搖頭。 她這個外甥女兒也是糊塗了,這主意乍一看似是好,其實真的不行。 話說皇上待修兒一向信重,疼惜他這個外甥,也為修兒的事一直操心,若是她真下了懿旨,皇上若沒有太突出的緣由是一定不會反駁的,到那時,修兒就是不遵也得遵了。 可話又說回來,楊太妃是真的不想下這個懿旨。 她這也是為了外甥女好。 外甥女糊塗她可不糊塗。外甥女是還沒有從幾年前的那次事情裡得到教訓,她卻是看明白了這個外甥孫輩是個什麼樣兒的人! 那就是個情種! 當年沈三的事興許過去了,可他這心裡也確是傷到了。要不然為何死了一個原配舒氏,就不再提娶妻生子的事了? 別說情意都是女人家的事兒,男人家就隻會有了新人忘舊人,那是旁人! 永寧侯府的爺們兒就不是那樣兒的! 前麵有已經去了的老侯爺,現在又輪到鄭修了。 像現在這樣一直拖著,還不就是因為心裡放不下? 若依她瞧,現時若沒有另一個能替代沈三的人出現,他這個妻可真就是要難娶了! 這樣的情種沒人拗得過去,下了懿旨又有什麼用? 還不是造就一對怨偶? 到那時,修兒就是娶了又哪裡能活得好?便是為了侯府,勉強有了子嗣,這下半輩子也都毀了。是,男兒自是功業為重,家族為主,可,這家裡不和睦,到底也是一樁憾事吶! 且,像他們這樣連著皇家的人家,就更是要千小心萬謹慎了。又不求再往上走的功名權柄,隻求富貴平安的過日子,本就委屈了修兒那樣的大好人才,若再是連一個自己稱心如意的好女子都得不到,那可就太過意不去了。 楊太妃自家在深宮中待了幾十年,哪有不知道這孤寂日子難熬的道理?於是就格外疼惜她這個外甥孫輩。 若論明白鄭修,她倒是比那個親娘容太夫人還要強得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