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正坐在桌前靜思。 小丫頭艾草便從那邊的門裡走了過來。 也不進屋,就在半開的窗格前站定,福了福身,說是太太想請大小姐一起過去用早飯。 因著今日去和李掌櫃見麵,程木槿早早地便用了飯才出去的。 她便告訴艾草,自己早已用過飯,等得二娘用過飯後,她再過去請安。 艾草得了話,也不多言,當即轉身回了自家院子。 程木槿被這一打擾就勢也起了身,喝了半碗茶,拿出紙筆站定在桌前,仔細描摹著那‘鈞瓷官窯’四個字。 她雖是從小就練習書法繪畫,又因著所學課業,特意補修了書法繪畫技巧,常年不輟地練習,可國風書法最重意境筆法,講究的就是筆意不斷。 那些大書法名家每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筆法和風骨,各有千秋不勝風流,萬萬不能因練的這個名家的好了就以為自己成事了,須知還有旁人的或許還沒學到皮毛呢。 要不然,又哪裡來的《蘭亭序》那樣的千古傳書被後人頂禮膜拜? 今日她看的那四個字,雖未有落款,可也看得出一定是名家所為,須得謹慎仔細臨摹熟練才是。 程木槿靜下心來,仔細勾勾畫畫,寫寫思思小半個時辰,直到覺著時候差不多了,這才放下毛筆。 她揉揉略為酸痛的手腕,望著窗外高空白雲定了定心神,又整理一下儀容,便徑自出屋出院,向著正院過去了。 正院裡靜悄悄的,一點聲息都沒有。 客堂的門緊緊閉著,隻有丫頭艾草站在門邊發呆。 看到程木槿從小門處出來,小丫頭連忙端端正正地站直了身子,蹲了蹲身:“大小姐來了,大小姐請稍等,太太吩咐過了,若是大小姐過來,讓奴婢進去稟報呢。” 說罷也不待程木槿回答,就轉身拉開客堂的門,閃身進去。 程木槿微微動動眉梢,在院中站定。 這時就聽得正屋西廂房窗格咯噔一聲輕響。 她微微側頭望過去,但見那紙糊的窗格微微開了一道細縫,一抹極淺淡的粉色衣衫一晃而過,消失不見。 程木槿轉回目光,嘴角微勾:這還真不愧是母女兩個。 一個就是拿腔做調裝腔做事地擺大家太太的款兒,不過隻得一個小丫鬟,就要擺出老封君的架勢來,讓人在外麵守著,想著要給自己這個繼女一個下馬威。 另一個呢,就是躲在西廂房裡頭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偷窺,想著要看自己的笑話。 若是再加上那個每日裡拈著胡子假言酸醋假裝有學問老先生的程信,這可真的就是標標配配的絕配一家三口人吶! 古人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真是頂頂有道理的話。 正此時,客堂的門咯吱一聲又打開,艾草從裡麵小碎步走出來,半開著房門。 艾草蹲身福了福,捏著嗓子道:“太太請大小姐進去。” 她的嗓子本就尖脆,這樣拿捏著說話,更是刺得程木槿耳根疼。 程木槿微微點頭,端步上了臺階,慢行到艾草身前站定。 在小丫頭略顯驚訝的目光裡,輕聲細語:“莫要捏著嗓子說話,不像黃鸝鳥叫得好聽,倒像是水塘裡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難聽得緊。” 她本不想管閑事,可這丫頭眼見得要和自己抬頭不見低頭見,她不想自己耳朵往後受罪,隻得多嘴提醒一句了。 說罷也不看小丫頭紫漲通紅的臉,輕輕悄抬步進了客堂屋。 嗯,她倒是忘了,這一家子並非是三個絕配,這還有一個小丫頭艾草呢。 進得客堂門,程木槿穩穩站住腳,對著坐在左邊上首處的霍氏標標準準地施一個福禮:“見過二娘,給二娘請早安了。” 霍氏滿麵是笑地抬手:“槿兒來了,快一邊坐下。” 說著就喚外麵的艾草:“艾草快去給大小姐端一碗茶來。” 艾草在外麵應了一聲,踅進來,眼睛也不抬地徑自去了隔壁灶間。 霍氏又是笑著招呼:“快坐啊,莫站著,咱們娘倆說會子話。” 程木槿穩穩當當地站在當地,福了一禮:“多謝二娘。二娘事忙,我就不打擾二娘了,這就告退了。” 說罷施禮,轉身就要離開。 她來請安隻是走過場,和霍氏一樣,免得落人口實,誰又是真心的? 自然是早走早好了。 隻是天不從人願,卻聽得霍氏說一句:“槿兒且慢,娘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