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個要臉麵的,誰能寫下那樣的字據? 可那哪裡又怪得了他? 還不是那個老虔婆! 程信咬牙。 當初要不是那個老虔婆硬要他寫什麼狗屁字據,他會成今日這樣? 不單在那些貪心多嘴的族人麵前丟盡了臉麵,且還成了個話把,平白讓自家的親閨女爬到頭頂上撒野去了! 程信越想越氣,沉著臉,眼神冰冷地看著程木槿。 “槿兒不可放肆!這話說出去要讓旁人笑話的,以為爹和娘把你怎樣了?不單壞了咱們程家的名聲,還要損壞你自己的名聲。一個姑娘家家的,不溫柔賢淑,處處盯著父母行事,成何體統?為父不知你這樣到底是被誰教出來的,可卻是一定要管教的。若不然,將來你出了嫁,有了什麼不妥當的事,婆家該怪為父不會教導了,到時可是要鬧出天大的笑話來!為父一定不答應。你可聽清楚了?” 程木槿早料到程信會顛倒黑白,這樣的話跟她預想的也差不多。 她並不意外,也不想跟他爭論。 她還有許多正事要做,沒時間浪費。隻要痛快地把該說的話說出來就好,別的沒緊要。 木槿起身規規矩矩福了一禮:“女兒曉得了,多謝父親教誨。” 坐在一旁的霍氏和程雲兒則滿麵懊惱:兩個人都沒想到程木槿竟是雷聲大雨點小。剛剛還牙尖嘴利地頂嘴,此時倒是一副聽話的乖順樣子了。她這樣不頂嘴,又哪裡能讓程信動了真怒懲治於她? 霍氏心裡更是氣。 這丫頭不簡單。軟的硬的都使得,人又長得嬌滴滴,看他家老爺那個樣子,心裡怕是有了什麼想法,想著善待她找一戶大戶人家嫁了,自家好當富貴丈人呢。 若真是那樣,那她的雲兒豈不是要倒黴? 男子都是看臉的,這丫頭長得這樣狐媚勾人,要是真嫁入了高門,那還不是把男人哄的團團轉,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到時她會放過她們母子三個? 不單是要壓著她的雲兒一頭,怕是還要騎到自己的脖頸子上撒野呢! 這可不成,萬萬不成。 得想個法子才行。 霍氏忙開口勸和:“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話都說開了又有什麼揭不過去的?” 又轉向程信,溫言小意:“老爺也莫氣了。槿兒既說她曉得了那便是曉得了。她打小讀了那許多書,知書達理的,往後指定不會再犯了。且說的是,月銀的事她不是也沒提嗎?這就是心裡早已想明白的了,老爺就不要再說她了。” 程信本就心裡堵得慌,前半段聽的還稍稍緩和下來,後麵月銀二字一出,這心氣兒就又提起來了。 大聲道:“你莫要替她說話!都是你嬌慣的!還月銀,什麼月銀?真是胡鬧!乖乖巧巧的小娘子,偏要跑到這大老遠的京城來,沒人教導都學壞了,還學會要月銀了,簡直是胡鬧!” 說到這裡,站起身來甩袖子往外走:“往後不準出去!和你妹妹學學在家裡做做女紅繡活兒,規規矩矩等著嫁人。” 說罷大步去了。 程信一向學別人家的老爺,張口閉口講涵養,端著架子活著。 就是在家裡生氣也很少這樣發火,就是發火也是要背著女兒下人,在臥房裡和霍氏發。如今這樣不顧臉麵,顯見得是動了真氣了。 霍氏和程雲兒母女二人頓時心裡歡喜。 程雲兒就拿眼去斜程木槿,撇著嘴角似笑非笑。 霍氏倒還沉得住氣。 心裡開了花,麵上卻還是滿麵關心,隱隱帶著愧疚之色,來到程木槿身前。 安撫道:“槿兒怕是嚇著了吧?莫怕,你爹爹隻是氣得大了,隨口說一說罷了。都是為了你好,你莫要心裡記恨他。” 程木槿看著霍氏。 霍氏滿眼關愛。 程木槿真心佩服:神色那樣假,說得卻那樣真。 不容易啊。 她應學著些才是。 於是,她便也帶著委屈倔強的神色,還咬了咬唇,亦不搭話,也不施禮,當即快步出了屋,向著自己的小院子跑走了。 她現在心情好,想快些作畫呢,不想看霍氏母女兩個的小人嘴臉。 “沒規矩,氣死你!” 程雲兒惱怒程木槿不給她娘好臉,亦是撇唇,憤憤地小聲罵一句。 看到那邊兒人影也沒了,根本聽不到女兒的話,霍氏也就默許了。 母女二人對一下眼色,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