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也是惱怒。 她本不願與之計較,想著同僚一場,不過口舌之爭,一笑置之也罷。奈何就是有人不懂得她的好意,偏偏要無事生事,造成如今之逼人形勢,卻是讓她不得不為之爭出個好歹來了。 世上的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若是家人之間,些許小事自可不必計較,可事關生存技能,卻又是不同。 陳師這樣的人有本事,恃才傲物些本無可厚非,話說回來,誰還能沒點兒毛病? 程木槿自己也是個有脾氣的,完全可以接受。 可本事也分大小,那是要拿出來見真章的。打眼不怕,繼續精進技藝便可,誰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可像陳師這樣,眼力稀鬆,卻唯我獨尊,隻以為全天下他最能,如此倚老賣老的人物,卻是著實令人厭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事關專業技能,是她今後吃飯的資本,若對方都這樣欺到頭上來,她卻聽之任之,一味謙虛不爭,那日後在這一行又豈能有立錐之地? 那她還怎麼買那些她心儀的古本古玩古物件兒,過她想過的好日子? 這事關情非得以,程木槿是不爭也得爭了。 陳師聞言卻是一怔,隨即氣的渾身發抖。 戳指指著程木槿大聲斥道:“想我陳某入行數十年,還從未有人敢這樣與我說話,沒想到今日一個小小丫頭竟敢這樣對我!” 說到這裡就是氣的再說不下去。 李掌櫃一看事情不妙,忙就要上前搭話圓場。 齊勝也是要上前掰扯。 誰知卻都被程木槿抬手攔住。 她略略側身讓過那隻手指,語音依然淡淡如菊:“李掌櫃莫要插手此事。大家同僚一場,互尊互重方是長久相處之道。陳師方才的舉動您也看在眼裡,李掌櫃是個明白人,此事若沒有一個明確了斷,必將後患無窮。且,我們隻是切磋技藝而已,無關其他私人恩怨。陳師是光明磊落男子,必不會為難我這個小女子的。” 說罷對著陳師就是微微一禮,安靜地等他回話。 這番話連打代銷,既勸阻了李掌櫃,又堵住了陳師將要發作的怒火,甚且還把自家擺在了一個弱勢的位置上,著實是令人說不出話來。 李掌櫃暗道一聲厲害,袖手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齊勝也是瞪大眼睛看著。 陳師則是一口氣憋在胸口,堵的心肝肺都疼,可又不能再發火為難對麵的丫頭,若是那樣,倒是要真顯得自家沒有身份了。 隻得陰沉著臉,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你到底要怎地才肯罷休?” 程木槿又是福身一禮,輕聲慢語回道:“陳師妄言了,整件事皆由陳師而起,何談我如何罷休?我聞陳師有一物,乃是曾先生所贈,甚為愛重,不知我若贏了,陳師可否將它送與我把玩觀賞?” …… 不單陳師聽得此言怒火中燒,就是李掌櫃聽了也是愕然。 那件物件兒他知曉:那是曾先生贈與陳師的一方鎮紙。是由一塊綠色玉石雕刻而成的蟾蜍。 曾先生是金石大家,利用玉石上麵的幾條黑色紋路做為脊背,把一隻蟾蜍雕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觀賞時,若不細看,怕是都能聽到蟾蜍的鳴叫,幾可亂真。正是他的得意之作。 他很賞識陳師,二人為布衣之交,相交甚篤,便將此物贈與友人,做為手信。 此為一大佳話,沒有人不知曉的。 陳師更是每日把玩,愛之若命。 如今怎地,程小娘子竟是要把這塊綠玉黑背蟾蜍做為賭注? 這莫不是要取了陳師的一條老命不成? 程小娘子好狠的心腸! 李掌櫃冷汗都下來了。 陳師此時卻是氣急反靜。 他冷笑兩聲,沉聲道:“小娘子好大的膽子,原來竟是看上了曾先生送與陳某的好玩意兒。如此甚好,甚好,哼……隻是不知若是你輸了卻又如何?我有曾先生的好物,你卻又有什麼送我?” 程木槿微微頷首,回身對李掌櫃溫聲道:“若是我輸了,不知李掌櫃那幅山水小卷可否割愛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