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卻是看著李掌櫃那兩隻老眼裡的閃爍不定,心裡已是有了思量。 李掌櫃人老成精,既是敢這樣說就一定是有充足的把握的,隻是因著某種緣由不便宜講罷了,既是如此,那她便不問好了。 且,依她看來,問了他也不會說,都是白問。還需得編出一套假話虛話搪塞自己,何苦來哉? 且,最重要的是,他的依仗把握緣由,她又豈會猜不到? 嗯,此事暫且不提也罷。 於是,程木槿便淡淡道:“既如此,我便告辭了。” 說罷不待李掌櫃答話,便微微福身一禮,悄步挑簾兒出門去了。 齊勝忙快手快腳把桌上的那幅畫卷起來,對李掌櫃一抱拳,亦快步跟了出去。 李掌櫃沒想到小娘子竟是一句話也沒問便這樣走了,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等再想要說什麼,可望著徐徐落下的門簾,又縮回去了。 唉,也罷,小娘子那樣聰慧的一個人,自然是瞞哄不過去的,他還是莫要多事的好。 不提李掌櫃的心思,程木槿自帶著齊勝一路走出了寶器齋。 剛走出沒多遠,齊勝便實在耐不住性子了。 歡喜道:“程姐姐,今日真是痛快!您沒看到那個姓陳的臉,哈哈哈,都黑成炭鍋底了,瞅著就讓人解氣。還有那個王掌櫃,哼哼,剛剛還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驕狂樣子,不把姐姐瞧在眼裡,現如今呢,哈哈哈,滿臉上都是死了娘老子一樣的衰樣子,比外麵那些個乞討要飯的都要磕磣!” 程木槿被少年的逗趣說的忍俊不禁。 可還是提點他道:“奉高踩低,不過人之常情,莫要落井下石。” 齊勝卻是隨口‘嗯’了一聲,暗道程姐姐還真是會裝,那清潤潤的嗓音兒裡那一絲笑意,當他聽不出來呢! 她其實心裡也是這樣覺著的吧?隻是不講出來罷了。 少年齊勝自認自己平生第一次,琢磨明白了他無比敬服的程姐姐小娘子一般的小心思。 他機靈地把話藏在心裡,轉換話頭道:“程姐姐最後那句話真是厲害。” 說著搖頭嘆氣,滿臉憋不住的笑。 少年人很機靈,也是看出他程姐姐是故意做出那副樣子,給那些掌櫃的看的呢。 為的就是臊得他們沒臉。 可不就是嘛,那樣嬌滴滴的小娘子,那樣可憐,那些掌櫃的一群糙漢子年紀一大把,怎地就能下得去手欺負了?怎地恁的沒臉! 齊勝這心裡可是把他們都記下了。雖是沒有王掌櫃那樣心思歹毒,可畢竟也是跟著過來瞧他程姐姐的熱鬧了,這心裡又能安著什麼好心思。哼。 程木槿聞言轉過頭來,兩隻眼睛瞪的大大的:“小勝說什麼?我怎地聽不懂?” 齊勝看著那兩隻大大的杏眼,實在憋不住噗嗤一聲樂了。 他程姐姐怎地恁會裝? 他於是點頭抱拳,板正臉色道:“是,對,程姐姐甚也沒做,都是小勝說錯話了。” “嗯。” 程木槿聞言似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微微點頭,認真道:“你程姐姐我是一個老實人,平日裡沒見過什麼世麵,人又笨嘴拙舌的不會說話,不似那些掌櫃的那樣精明能乾,當時那樣的大場麵,可是險些都被嚇傻了呢。若是真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還要小勝多多提點著姐姐才是呢。” 齊勝看著程木槿:“程姐姐……” 程木槿眼裡都是真誠。 齊勝當時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啊。 他程姐姐,他程姐姐,真的是……真的是…… 程木槿一時忍不住,眼裡便露出一絲笑意來。 齊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也隻得無奈地跟著笑了。 唉,他程姐姐還真是,是什麼呢? 齊勝一時隻能想到促狹逗趣幾個字。 程木槿繼續前行。 齊勝忙跟上。 忍不住又問:“姐姐為何不再來鋪子裡了?難道是怕那個姓陳的報復不成?不能吧?他都已經丟了那樣大的一個臉麵了,若是換成我,才不敢來鋪子裡露麵做活被人指指點點。又興許,姐姐說的是王掌櫃?” 此時恰路過一家茶樓,程木槿便略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回道:“今日起得早,有些餓了,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歇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