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則收回素手,疊於身前,端端正正地站好。 看著王掌櫃輕聲問:“王掌櫃可瞧清楚了?” 不待王掌櫃回答,便又轉身麵向眾人。 輕聲再問:“諸位掌櫃可瞧清楚了?” 說罷便微微低下頭去。 眾人皆是一怔。 這聲音雖清潤柔和,卻是隱隱帶有一絲顫音。 且,因此時離的近,亦是在小娘子那一低頭的瞬間,似是還能看到那雙明澈的杏眼裡,有一抹極薄的水光閃過。 眾人心中又皆是一動。 適才看著這小娘子沉穩大度處變不驚,從容麵對眾人的詰問,甚至對王掌櫃的咄咄逼人也是應對自如,還在心裡贊她穩得住心氣兒,不似平常女子。可誰知,此時這樣看來,卻不過是強撐出來的罷了。 眾人心中不由暗嘆:到底隻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雖有手藝本事,可卻沒見過什麼世麵,經過什麼風浪,被他們這多經驗老到的生意人圍著,其實心中到底是害怕的。能撐到現在,有了結論,實屬不易。 這樣一想,心中便皆有些不忍。似是自家仗著人多,欺負一個弱小的女子,有失了身份。 就有那個矮胖掌櫃,帶頭抱拳一拱手。 搖頭嘆息自嘲道:“程師小娘子折煞老夫了。” 他是做這一行的,自然比其他人更知這場比試中的為難之處,將心比心,於是同情心便更重些。這時亦是對眼前這個小娘子,比其他人有更多幾分真心了。 一時間,眾人皆是麵露笑意,竟隱隱有些許討好。 又有幾個好事的,還把眼光不由投向王掌櫃,麵露不屑之色。 王掌櫃肥胖的身子輕輕發抖。 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被戲耍的羞惱之感。 此時他可是能知曉剛剛陳成的處境了:這個小丫頭好惡毒的心機! 麵對眾人做出這番做派,明顯就是故意的! 可他到底是生意人,事到臨頭輸的乾乾凈凈,反而帶出一絲光棍兒之氣來。 強壓著火氣,黑沉著臉冷哼道:“程娘子好手段,老朽認輸了。明日便命人把東西送過來。” 說罷,任誰也是不理,掉頭甩袖就大步離開了屋子。 眾人又是搖頭,暗道老王這次可是輸慘了,既輸了東西又輸了麵子,不劃算。 事情雖一波三折,可到底有了結論,事主一方亦已離開,眾人皆都是心滿意足,便不再多留。 跟李掌櫃說過客套話,亦對程木槿微微點頭,先後告辭離去。 程木槿依禮送客。 待客人盡數離開,程木槿亦向李掌櫃告辭。 李掌櫃此時心懷格外舒暢。 拈須對程木槿贊道:“程師技藝高妙,老頭子我佩服得緊。寶器齋能得程師此等大才襄助,日後定能一切順遂,哈哈哈。” 他現今對小娘子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今日之事,漫說是一個小娘子,就是他這個做老了的大掌櫃也是難辦。可反觀小娘子呢,不單是憑借高超技藝贏了比試,且還最後擺了那個姓王的老家夥一道,豈不是快哉? 明明是自家贏了,盡可臊得那個輸了的老家夥沒臉麵,這也是人之常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她呢,她偏不。 她反而示敵以弱,不去為難姓王的。 如此一來,反而讓眾人對姓王的更是反感瞧不起。 這就是高明之處啊。 李掌櫃心中之感嘆更甚眾人數倍。 此等手段,怪不得侯爺要看中! 唉,就是他,亦是自愧不如啊。 程木槿微微福身,謙遜一句客套話:“李掌櫃謬贊了。” 然後便是目注李掌櫃,細細端詳。 李掌櫃被那雙清透的眼睛看的心驚膽戰,拈著胡子的手上亦是用力。 他是精明人,自然知曉程娘子想知曉什麼,不過是他方才為何大包大攬當眾承諾去向曾先生討畫的事由罷了。 此事說來簡單至極,不過是兩個緣由。 一個是他認定程娘子一定會贏,向曾先生討畫不過是講一個白話,沒用處。另一個,則是關著侯爺。 他想著若是萬一程娘子輸了,他就去求侯爺出麵同曾先生斡旋。 李掌櫃世故通達,心知自家分量,就是再得曾先生的青睞,也不會忘了自己不過一個小小掌櫃的身份,做出逾越之舉。 之所以敢那樣口出狂言,不過是仗著知曉侯爺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心思,才敢那樣大包大攬的。 曾先生雖崖岸不羈,極難說話,卻與侯爺有一段淵源,若是侯爺出麵,定能如願以償。 若不是有侯爺這個靠山,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攪合進去說此大話啊。 可是,可是這話卻是不能和小娘子說。 李掌櫃暗自琢磨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