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眼的人終於都走光了。 程信沉著臉對程木槿大聲嗬斥:“還不上車?傻站著做甚!難道是要露宿荒郊野嶺不成?” 程木槿知他這是遷怒,淡淡掃這位如今的二伯一眼,淡淡道:“這就走了。” 說罷,沖著不遠處驛亭裡的鄭侯爺蹲身福禮。 鄭侯爺不請自來來送行,她雖覺多餘,亦覺不便,可禮數上還是要做周全的。 鄭修微微頷首。 程信卻是一驚。 適才齊家老大也看那個男子,他還納悶呢,那樣渾身威風的男子他一早就瞧見了,隻以為也是來送行的,卻是和他們家這樣的小人物無關。 如今怎地連大丫頭也去見禮,還有那個齊家老二也是,適才似乎也見禮了?這,這甚的意思?難不成竟也是來送她的? 不能吧? 程信心中又驚又喜,就連忙也回頭順著程木槿的方向仔細看過去。 闊大的驛亭中,那個穿著青色緞袍的高大年輕人正負手而立。 程信在衙門裡練出一副好眼力,適才隻是匆匆一瞥而過,並未細瞅,現今這仔細一端詳,便是大驚。 暗道一聲可了不得,此人通身氣派,竟是比他們漕運衙門裡的主官大人還要威風得多!定然非富即貴,也興許是既貴且富! 程信心思轉的飛快,立時回頭急問:“這是何人?怎地會來送你?” 莫不是大丫頭騙了他,暗地裡還有什麼貴人關照不成? 程信一時心裡轉了好幾個個兒,急得頭上都冒出汗來,眼巴巴盯著這個以前的閨女現今的侄女,巴不得她說上一聲‘是’。 程木槿卻是麵色如常,淡淡道:“二伯看錯了,此人與我無關,送我的是那邊那位嬸嬸。” 她微微沖那邊頷首示意。 什麼,還有旁人? 程信聞言心下失望,忙又轉回頭去,這才發現在驛亭不遠處的道邊兒上,還站著兩個女子。 其中一個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梳著雙丫髻,穿著和程木槿一樣的淺色麻布衣裳,手裡還挽著一個包裹。另一個則是個四十餘歲年紀的婦人,穿的一身團花緞衣裳,還插著金簪戴著金環,一副頗為富貴體麵的樣子。 這應該是個得勢的下人。 小丫頭一眼掠過,程信眼睛隻盯著那婆娘婦人仔細瞅了片刻,心裡已是有了計較。 他可不是好哄騙的,死丫頭說什麼就是什麼。都在一個方向,他怎知她不是在給那位貴人見禮? 於是程信便又轉向那位貴氣男子,滿麵恭敬地深深施了一禮。 禮多人不怪。不管大丫頭識不識得,這樣的大人物恭敬著總是沒錯的。 亭上貴人麵色紋絲未動。 似是並未看到他。 程信施禮同時一直小心偷瞄著,滿心巴望著貴人真是和那個丫頭有些瓜葛,見了他這個家人長輩,也能給個好臉兒。可誰知到了卻得了個這樣沒趣的下場,雖心裡很是失望,可到底知曉貴人如此也是理所應當,是以麵上依然掛著謙恭的神色。 不,甚且是更加恭敬了。 程木槿在一旁看著,也不由感嘆:她終於知曉此人為何能鉆營進漕運衙門那樣的好去處裡當差了,頭腦靈活倒還是其次,這麵皮上麵的功夫卻是實打實的好啊。 此時程信已是又轉回身來,沉著臉問她:“你既說是那位婦人來送你,那她又是何人?” 那個婆娘的穿衣裝扮也頗為富貴,說不準就是另一場富貴機緣,他可是不想錯過去了。 這樣的熱切掩也掩不住,程木槿自是不予理會。 她看了程信一眼沒言聲,又對著那邊的二人微微點點頭,便徑自折身向著馬車處行去。 頭也不回道:“那是牙行裡的牙人嬸嬸,她身邊的是我買來的活契小丫頭,帶去平州府服侍我的。” 什麼? 滿心富貴榮華夢的程信一聽此言,隻覺一盆冷水兜頭潑下,當即便是澆了個透心涼,立時便變了臉色。 怒氣沖沖斥道:“你竟敢不經長輩同意,便擅自買了下人回去服侍?簡直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