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凈會胡咧咧! 程何氏聽著隻覺得臊得慌。 虧她剛剛還覺著杏丫頭會說話兒,說她大冬日裡還讓燒熱水喝,比村裡的其他人家都強,當著新來的這個孫女給自家長臉了。可怎麼這一轉眼間,話音兒還沒落地,這死丫頭就又冒出一句什麼大冬天兒裡不讓燒炕,凍得慌,這可不是打她的臉嗎? 是,窮莊戶人家都這樣兒,不到最冷的那幾天兒是不燒炕的。哪家不是這樣過?沒得費那老些柴火燒炕乾坐著享福的規矩! 可不知怎的,看到她這個大孫女富貴人家的作派,又是生下來第一次見她這個當奶的,天兒也確實冷,杏丫頭還當麵兒嚷出來了,這她要是再沒個話兒,不是顯著她人小氣,不疼她這個孫女嗎? 這個小孫女嘴咋這麼快?一晌說大冬天的不讓燒炕,一晌又說要做墊子捂屁股,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 程何氏再也不理她。 就訕訕笑著對坐在墊子上的大孫女兒道:“丫頭,別笑話奶。咱這裡這就這樣兒,不到最冷的那幾天兒,沒人燒炕的。不說別人家,就是李財主家也不燒。你冷不?你要是冷就跟奶說,奶晚上給你燒了西廂住,啊?” 說著就是不錯眼地看著這個大孫女,看她咋回答。 端直著身板坐在墊子上的孫女垂著的眼睛就輕輕抬起來,看了程何氏一眼,又垂下去。 輕聲回道:“既是家裡人都這樣,孫女自然也是這樣的,祖母不必為我多費心。” 程何氏聽的動了動嘴,不知該說啥,心裡不是滋味。 有歡喜也有心酸。 歡喜的是這孩子不是個不懂事的,一來了就要這要那,鬧得家裡不安生。心酸的是,大孫女第一次回家來,她這個當人奶的卻連個熱乎的屋子都供不起,這都是啥事兒啊? 唉,都是窮鬧的。 程何氏當下就抿著嘴不言聲了。 倒是程小杏,大大咧咧的沒心沒肺,也沒覺出自家說錯了啥話。 還一邊催著她堂姐喝水,一邊笑:“大姐姐,奶說讓你住我們旁邊的屋,那我等會兒就給你收拾去,保準兒今兒晚晌就讓你住的乾乾凈凈的。還有,還有,你要是晚晌覺著冷,就住到我們屋來吧。我爹這幾日在城裡做活兒不回家,你跟著我們住還能多暖和些。” 不等那個人說話,就又歪著頭問:“你多大了?十五還是十六?小花姐十五了,我十歲生兒剛過,那我是該叫你大堂姐,還是二堂姐?咋看著你比小花姐還小?” 炕上的人拿著水碗,抬眼睛瞧了她一眼,道:“你叫我大堂姐吧,我比她大。” 程小杏就‘哦’了一聲,笑的更歡了。 大眼睛裡都透著歡喜。 “那你就真是大姐姐了,花兒姐是二姐姐,我是老三,嘻嘻。這下好了,花兒姐往後再不能沒事兒老訓斥我了,說這說那的,大姐姐回來了,比她大,看她還咋擺著家裡最大姐姐的款兒訓斥人,哼。” 程何氏聽這丫頭越說越不像話,就繃起臉訓斥道:“凈胡說,嘴裡沒個把門兒的。” 又急著轉頭問大孫女兒:“那槿丫頭今年多大了?十六還是十七?可定下了親事?” 她一聽這個孫女兒比小花還大,心裡就開始著慌了。 這瞧著長的高,可臉麵上確實顯得小,她還以為和小花差不離,說不得還小著,這咋還大著了?咋地這個年齡還沒嫁人?不應當啊。又趕到這個時辰回家來,還是跟著他爹一個人,卻沒見個娘,這,這怕不是中間出了啥事兒吧? 難不成家裡出事了? 直到這時辰,程何氏因著兒子回家來不管不顧的歡喜才算是散盡了,一時又想起早該想起問起的人和事兒來。 不由緊盯著丫頭看。 端端正正坐著的人兒就垂著眼睛低聲道:“回祖母的話,我是做小輩兒的,祖父吩咐過了,若是有什麼話要講,就等他們長輩說完了話再跟他講。” 說著,便端著大碗輕輕抿了一口,不言聲了。 這是啥話!咋還不能說了?有啥不能說的? 程何氏聽著心裡更著急,就要再問。 卻不想這當口忽然屋門就被打開了,程張氏帶著一身涼氣進了屋。 麵上帶著討好的笑對她說:“娘,飯都做的差不離了,大嫂讓我過來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