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媳婦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 她可是瞧見了,剛剛那說鹹吃蘿卜淡操心的媳婦可是瞅了她一眼,還撇嘴笑呢,這可不就是說她呢? 我呸,臭婆娘這是想和老娘乾架呢!等著,看老娘往後怎麼收拾你! 李大媳婦恨歸恨,可她也不傻,也曉得這時候不能拗著大家夥遭罵。 就隻能小聲自家發狠嘀咕:都是些欺軟怕硬的軟骨頭,見錢眼開的孬貨,我呸!呸呸呸! 因隻顧著生氣這邊大家夥兒轉了口風向著老程家,身後麵院子裡到底還說了些啥,李大媳婦就沒聽著。 就這麼會兒功夫,就聽有人指著院兒裡喊。 “那咋了那咋了?那咋還要走了?老程頭也沒按手印兒,那咋回事兒?還說還要咋?還要把那花兒搬過來讓他們家瞧瞧,要不就不認?那夥計氣著了,要走呢。” 這人嗓門也特大,這一嗓子,院子外麵圍著的人都聽的清清的,立時就靜了。 李大媳婦一聽心裡就不樂意了。 一邊狠狠瞪了那個搶了她話的人一眼,一邊又往前蹭了半個身子,整個人都躥進老程家院子大門裡了。 一邊心裡還罵:“咋?老程頭心眼兒咋那麼多?那咋?人家那大花行還能騙他咋的?指定是他們家老四砸壞人家東西不認,這就是還想賴賬唄。哼!能的他!” 正這時,就聽到一個丫頭的聲音又說:“且慢!” 這聲兒和他們這裡說話的腔調不一樣,咋說呢,就是比他們這兒的人說話軟和。大家夥一聽就曉得,這指定不是他們這邊兒的人說的,好像帶著點兒那些南麵過來討生計的人的樣式。 呦,這是誰呀?難不成這就是那個老程家新回來的那個丫頭?老二程信以前的閨女,現今被過繼給他兄弟的那個? 圍著的村裡人頓時眼亮了。 要說這事兒透著怪異,也不是啥好事兒,老程家先前就是知會了村長,旁的也沒說。可這事兒它到底瞞不住人去,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不,這還沒幾天兒呢,大家夥兒就都知曉了。 哎呦,這可是從沒聽說過的新鮮事兒,大家夥兒就都新奇的不得了。可恰巧趕上老程太太罵架前後一兩天,大家夥就怵頭不敢招惹,隻能自家心裡瞎琢磨,想著看看到底是啥樣的丫頭。這咋的,現今這丫頭出來了,可不是得睜大眼仔細瞧瞧? 連李大媳婦在內,所有人都立時屏住了氣兒,抻著頭瞪著眼,使勁往裡瞅。 一整個老程家院裡院外,頓時一片靜悄悄的沒聲音。 明晃晃的日頭底下,正房西麵的一間屋裡,一個帶著竹笠的小娘子輕輕提著裙邊走出來。 她輕輕下了臺階,慢慢朝著這邊走過來。 所有人的眼就都跟著她走。 高高瘦瘦的個子,服服帖帖的衣裙,竹笠上的紗簾長長垂下來,把一張臉遮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清明明的眼。 圍著的村裡人就都一起點頭又搖頭:哦,沒錯,這就是那天那個丫頭,可她咋還帶上鬥笠了?那天老程太太擋著就沒瞧清,今兒也不讓瞧清,咋?這是醜的不敢見人? 不提村裡人心裡犯尋思。 單說那夥計。 見了這樣的作派,倒是心裡多了些猶疑。 他整日待在鋪子裡,見的最多的就是南來北往的各式各樣的人。從這小娘子一開口說話,他就聽出不對來了。就這口音,指定是打南邊兒過來的沒錯。還有這派頭這沒補丁的衣裳,這咋看咋像是大戶人家嬌養出來的小娘子。這咋?這老程家,一個窮莊戶人家,還能和這樣的人家有攀連? 夥計越尋思越多,雖是心裡一百個不信,可到底也不敢不管不顧直沖沖走了。 可麵上還是撐著,隻拿眼上下打量她,心裡緊著盤算。 瘦高個小娘子來到程老爺子麵前蹲了一禮,叫了一聲祖父。 夥計心裡頓時踏實了。 他尋思這誰呢?卻原來也是這家的孫女,那就沒啥了。沒準兒是從南麵兒走親戚過來的唄,就是富裕也是別人家的人,興許連個正經孫女都不是,有啥可怕的? 當下也不理會了,挺著胸脯對程老爺子嗬斥道:“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鋪子裡還忙著呢,還得回去跟東家稟報,就不跟你再多磨牙了。既是你不肯說到底啥時候還銀子,那就按著契書上的來,年後開了春是最後期限,可記住了?” 說罷,再次轉身大步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