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程忠到程老爺子老兩口屋裡跪下的事。 單說西屋第二間房。 程小杏懷裡抱著那個大木疙瘩一頭撞開屋門,噔噔噔就跑進去。 嘴裡還直嚷嚷著:“大姐姐,大姐姐,我給你抱過來了。” 說著就回腳踢上門,把大木疙瘩直沖沖捧到她大堂姐眼前去。 程木槿正端著碗水站在桌前喝,冷不丁被程小杏這樣闖進來,差點兒嗆了嗓子。 她忙慢慢把水咽下去,放下碗。 對程小杏說:“莫急,先把東西放下,挺沉的,別累著你。” 程小杏隻顧著給她大姐姐看木頭疙瘩,沒防備她正喝水,險些被自家的大嗓門嗆著了。 就連忙把木疙瘩咚地一聲墩到大姐姐的腳邊,嘻嘻笑著說:“不沉,我勁兒可大了,比這沉都搬得動。這算啥!倒是你,大姐姐,你沒嗆著吧?都怪我太毛躁了,下次保準不會了。” 這毛丫頭啥時候這樣善解人意了?竟還學會自己說自己毛躁了?這要是讓她奶程何氏聽見了,可是要忍不住大驚小怪拍大腿,看日頭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程木槿也不禁莞爾。 她也來了一段日子了,家裡人的脾性誰是什麼樣子大概也都曉得了,也知曉程小杏的性子,真是又率真又機靈,是個極好的好孩子。 她便輕輕搖搖頭,道了聲‘無妨’,就微微彎下腰去,仔細去看那塊木頭疙瘩。 程小杏見她大姐姐沒生氣,也就把這事兒撂開不管了,跟著一起蹲下,瞪著眼瞅著地上的大木疙瘩。 還問她大堂姐:“大姐姐,這塊木頭疙瘩到底有啥用啊?它咋長得這醜呢?上麵好像還被火燒了,黑焦焦的,一點兒也不好看。” 又皺著眉頭,照著木頭四邊比劃了一下。 小聲嘟囔:“這就是做個木凳子,除了這些枝枝杈杈去也沒剩啥了,還費勁巴拉的,不值當。” 說到這兒,又抬起頭對她大姐姐說:“大姐姐是不是沒見過這樣的樹根,瞅著稀罕?要是大姐姐真稀罕,那我給大姐姐上山去找吧。山上樹可多了,啥樣兒的樣式都有,保準能找著比這個好看齊整的。” 程木槿一雙杏眼全神貫注,正盯著那塊兒程小杏嘴裡說的黑焦焦的紋路看,聽到程小杏的話就抬眼看她,問:“那你還能找到比這個更醜的嗎?” 啥? 比這個還醜? 程小杏瞪大眼,瞪著她大姐姐以為自家聽錯了。 程木槿眼裡都是笑,認真對她點頭:“嗯,比這個還醜,你能找到嗎?” 程小杏這回返過神兒來了,小心抻手碰碰她大姐姐的額頭。 “大姐姐,你是不是被我爹欠下的二百兩銀子嚇著了,你別怕,不怨怪你,那都是我爹先按下的手印兒,那花也是我砸的,不是你的錯兒。” 程小杏的手雖然小,可也全是厚繭子和裂口子,粗得很,即便隻是輕輕貼了貼程木槿的額頭,她也覺出一絲微疼來。 程木槿就看著程小杏,眼裡的笑消失了,也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拿下來。 輕輕握在自己的手心裡,把她拉起來。 輕輕說:“多謝小杏安慰我,也不是你和你爹的錯。” 也不是你和你爹的錯。 程小杏聽著這話,不知咋地,眼淚就猛地一下流出來,一下子就滿臉都是。 她嗚嗚地咬著嘴唇哭著,嘴裡隻喊著‘大姐姐,大姐姐’,再多的,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程木槿心裡就微微嘆息。 後來進屋來一直悄悄站著看的墨枝就悄悄走上來。 遞給程木槿一條帕子:“娘子。” 程木槿接過來,輕輕替程小杏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