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 正房,西廂第二間。 程木槿早早就起了身,端端正正坐在桌前作畫。 她這已是畫了好幾幅不同的樣式出來了,隻是都還是不太滿意,隻想著能再多畫幾幅出來,挑中一幅自己最喜歡最應景的,好做了底板,快些收拾了那塊木頭出來。 正畫的認真,墨枝就靜悄悄推了門進來。 程木槿停下筆抬起頭。 這丫頭每日早晨裡若是無事,也會去灶間裡幫襯,今早也去了,怎麼這才去就回來了? 墨枝看娘子看她,忙就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跟程木槿稟報說,剛剛老太太吩咐了,讓娘子去老太爺的房裡,老太爺有話要說。 哦。 程木槿就挑了挑眉,在晨曦微光的燭火光影裡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自古人怕遇事。 平日裡千好萬好,若是遇上事情了,所有的好就都變成了不好說了。 程義欠債二百兩銀,這就是老程家如今遇上的事,那麼,因著這事,又會再發生什麼不好說的事呢? 或許,這事裡還關著她?又或許,程忠昨日裡已給了老兩口答案? 冬日裡關的嚴實的屋門把一切都擋住了。 程木槿就淡淡嗯了一聲,放下筆,走到一旁洗凈了雙手,又略微收拾了一下儀容,就吩咐墨枝說讓她不必去灶間了,就跟著自己去見老太爺。 墨枝也是有心思的小女子,忙一邊心裡琢磨娘子這樣做的用意,一邊應聲趕緊去開門。 程木槿走出自己的屋子,迎著冰涼涼的風深深吸了一口氣,瞇了一下眼睛,這才平平穩穩走到了東屋門口。 墨枝忙上前稟告了,等程老爺子說了讓進,程木槿這才輕悄悄進了門。 程何氏也在,正盤腿坐在炕上,看到程木槿,便露出一個笑來,卻是沒像往日裡那樣熱乎地上來拉她的手。 程木槿就帶著墨枝規規矩矩地給老兩口施了禮問了安,之後便安靜站到一旁去。 程老爺子瞅了一眼跟在後麵的墨枝,揮了揮旱煙桿,說了一聲‘坐吧’。 程木槿恭敬應了,安穩坐到一旁的木凳上。 程老爺子就又抽了一口旱煙,吐了一口濃濃的煙霧出來,定頓了一下,這才開口說話。 “你是個有心思的孩子,這幾日家裡出了這些事兒,你怕是也心裡犯尋思了吧?” 程木槿就抬起頭來看了程老爺子一眼,微微點頭道:“祖父有話還請明示。” 程老爺子就點點頭,道:“就是你昨兒聽到的,是你大伯,你大伯要分家。” 程忠要分家,又瞞著程老爺子偷偷給程信送了口信兒,這是鐵了心要分家了。程信也同意了,還連人也不回來,隻是一句話就同意了。 程信如何程木槿連聽也不想聽,她隻是覺著程忠一家子太著急了。按理說,人都要臉麵,依她看程忠應是個老實卻要臉麵的人,卻沒想到倒是她看錯了。且,顯見得的是,昨日老兩口也沒有把這份著急的心思勸回來。 隻怕是還更焦心了吧。 程木槿就想到昨日晚晌飯時程何氏那紅腫的雙眼。 不過,這也無妨,分家於她其實倒也更有益處。 程木槿便又微微抬頭,平靜看著程老爺子,道:“昨日事孫女知曉,隻是不知祖父是如何想的?可否說與孫女聽聽?” 程老爺子看著孫女白生生的麵容上一片安然,似是對分家這樣大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不由暗自嘆氣:唉,到底是年紀小,心思還是太淺了,就是想不到這分家對她才是帶害最大的,一個小丫頭家家的,沒了生計,該咋活呀! 當下程老爺子就把話說明白了,點撥她。 他也沒瞞著,隻是把老四欠債那處摘出去沒說,就把程忠咋咋回事,當日都說了啥,為啥要分家的緣由,都撿跟程木槿有關聯的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