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和屋子都已分過了,現今所有的零碎也都分完了,那就算是正式分了家。 是以,老程家雖還在一個院兒裡住著,可卻是實實在在地分成了兩家吃飯。 這乍一分開,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總是別別扭扭地不自在,也總是叫錯了人說錯了話,鬧到最後,也隻得各自低了頭,急匆匆回了自家的屋,躲著一時不見麵。 不說本就老實木訥的程張氏和程義,慌張的好似做了壞事被抓住了一樣,就是最得意分家的程忠和程李氏一家子,也一樣別扭。 程忠為了這個,一個閑不住的人竟是再沒出過門。 話說的容易,可分家到底不是什麼好事,怕別人指指點點丟人,這個他們倒是知曉的! 程木槿卻是唯一一個難得的自在人。 她這個人性子淡,雖是以前禮數周全,可到底也不願意每日裡見了不願意見的人假裝恭敬,這下子倒是好,不願見的便不見,日子多舒坦啊。 這日子一舒坦,心情也就好了,這心情一舒暢,這頭腦也就格外地靈光起來,連帶著,這手裡的黑木疙疙瘩就也是越看越順眼。 到最後,刻來刻去的,竟硬是比她預想的還要提前了半日就完工了。 到了分家後的第三日,早飯後沒多久,程木槿就放下了刻刀。 這三日裡一直跟在身邊學著的墨枝也歡喜地捂住了嘴,圍著桌子轉了好幾個圈兒,這才驚喜地問程木槿。 “娘子,這,這就是做成了嗎?” 程木槿難得地盤了手,閑適地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一邊點頭笑答:“嗯,做成了,你看著怎麼樣?” 啊。 墨枝就使勁點頭,嗯嗯地回應,大眼睛裡都是崇拜。 她以前服侍娘子修補那幅畫的時候,還沒覺出什麼來,隻覺著好看,娘子厲害,可不曉得到底為什麼那麼好看,娘子為什麼要那麼做?可現今有了娘子親自指點,她也每日裡學著書畫筆墨,這眼力一下子就提上來不少,也曉得了其中的一些門竅,這會子可是就看出些門道來了。 這個黑木疙瘩樹根兒雕出來的物件兒,那真是好的不得了呀!甚至有好幾處,她都能看出娘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呢,這要是再上上顏色,那,那…… 墨枝忍不住大眼睛都想呆住了。 小丫頭這麼推崇自己,程木槿說不得意那都是假的,她便勾了唇角,又拿起桌旁的布巾,仔細把黑木疙瘩上殘留的木屑又擦拭乾凈。 然後吩咐墨枝,讓她去縣上一趟,去買些清漆回來。 墨枝連忙答應了,又跟娘子稟報,說蠟燭也沒剩多少了,還有宣紙,也需得買些回來。 程木槿微微點頭,從身上的荷包裡拿出了銀兩遞給墨枝。 見墨枝小丫頭有些愣怔,她便挑起了眉頭問:“怎地?師傅給你銀錢花,你倒是不敢接了?是因著前些日子買蠟燭一應家用,師傅都沒給你銀錢,而是讓你用自己的貼己錢,你心裡不樂意了?” 墨枝聽了連忙搖頭,手擺的像風車轉,額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急聲辯解:“娘子,不是的,不是的,墨枝可從來沒這麼想過。” 她從家離開的時候,祖父可是給了她銀錢的,祖父也告訴了,說自古沒有白學的手藝,越是高明的手藝越是難得,更是花費巨大。現今她既得了這個別人做夢都夢不到的好機會,那就要加倍珍惜,不光是眼力見兒要好,手腳要勤快,那就是這花費銀兩上也不要節儉,師傅不吩咐她自己也要學會看著辦,可絕不能小氣摳唆。 這些她都記得牢牢的,一刻也不敢忘了。 程木槿看小丫頭急成這樣,心裡更滿意。 便笑道:“你即使這麼想過也沒關係。隻是你需知曉,之前之所以不給你銀錢花用,不為旁的,隻因既是不拿你當下人,也不拿你當徒弟,你既來了程家,住了程家的屋子,端了程家的碗,那便須得付飯錢房錢出來,這是道理人情。隻是現今我既收了你做徒弟,那麼你的一切吃穿用度便自然是由你師傅我負擔了,這也是人情道理,你可懂了?” 墨枝聽的大眼睛裡眼淚水都要流出來了:太好了,娘子這是真心對她好,把她當徒弟呢。 於是又是使勁點頭:“回娘子的話,墨枝都聽明白了,也絕不敢怨怪娘子,一定會好好學手藝,將來好好孝敬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