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想的明白。 其實那些東西不要也罷,不過老太太一片心想著她,她若是拒絕就寒了人心了。 程小杏這時就在旁邊插話說,還是奶和大姐姐先挑,她年紀最小,就放最後麵兒就成。 這還是小丫頭進屋後除了叫了一聲姐姐以外,第一次開口說話呢。 程木槿就看著小丫頭微微笑。 說小杏妹妹讓著她這個當姐姐的,她心裡歡喜,可是小杏妹妹這個輩分卻是不能這麼算。自己如今是一個人,按著輩分,祖母先挑那是理所應當的,接下來就該是四叔四嬸了。她這個做晚輩做侄女的,理應放到最後麵去,小杏妹妹就不要跟自己爭搶了。 程何氏在旁聽的就是點頭,心說這孩子可是說的對,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 程小杏聽大姐姐說到她爹娘頭上去了,就也沒法反駁了,總不能說越過她爹娘去,讓大姐姐這個晚輩先挑吧。於是,就也點著頭乖巧地說,那就聽她大姐姐的吧,然後她就把東西都給大姐姐搬過來,不用墨汁兒出去搬騰。 程木槿聽著就眼神一閃,看了一眼程小杏。 心說這小丫頭倒是沉穩多了。這要是擱以前,不說別的,這剛一進門,她祖母問到黑木疙瘩,她一定忍不住也要跟著問,說不準還要直接上手給掀開了看呢。可這次她竟是動也沒動,隻是在一旁聽著。就是聽說過程木槿說要拿黑木疙瘩做個物件兒換錢,幫他們家還債,這丫頭也愣是一聲沒吭,忍住了不去問,這倒是真沉得住氣了。 現今又說要把東西給她送過來,不讓墨枝出去。就更有一些小心思在裡麵了:這是想著讓她快些做完活計換銀錢呢。 程木槿心裡莞爾。 這也不是什麼壞心思,她不會因著小丫頭惦記著自家的銀錢而怪罪她。話是她說的,小丫頭惦記,那也是應當的。且,這孩子心地誠實善良,也一定不會隻想著白拿自己的東西,而是一心裡也想著要怎麼報答自己呢吧。 這不就是嘛,她不讓墨枝出去,這就是盤算著要挑一些好的給自己送過來呢。 這還真是一個好孩子啊。 程木槿越發喜歡這個小丫頭了。 這世上的聰明人很多,可是聰明又懂得變通的卻不多。能在過日子的平常裡學會越來越會做事,越來越會與人相處,這也是一門大學問呢。 若單論這樣的學問,程木槿自覺她還不如程小杏呢。 現今想起來,她像她這樣大的時候,除了任性驕縱富貴無憂地生活以外,著實沒有程小杏一半懂事會與人交往啊。 這或許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吧。 程木槿心裡略有感觸,不過卻很快就放過去了。 這些到底都是小事,往後她慢慢向這個小堂妹學習便是。 且,她也不會跟她因著給自家拿的碗少了一個口子,搬個凳子漆刷的好,就硬是推脫著不要再還回去,要是那樣做,那就不是親近公平,而是存心跟人生分了。 程木槿想著就微微點頭,笑著說好啊,小杏妹妹送什麼她就要什麼,保管不給她再拿回去。 程小杏聽著就露了笑。 程何氏看著心裡也是極舒坦,這些天來一直揪著的心也放下去不少。不管家裡怎樣招了難事禍事,可到底還有幾家人親近著過日子,就比啥都強。 於是她就又跟程木槿說了吃飯的事,說他們老兩口子要和程小杏一家一個鍋裡吃飯,又問程木槿,看她是要分開自己做呢,還是也跟著他們一起吃。要是一起,那家裡的糧食就又要放到一處去了。 程木槿聽著,眼睛就亮了,跟程何氏說:“祖母,您也曉得我和墨枝不會做飯,家裡的活計也是做的粗糙,若是能跟著祖母和四嬸嬸一家吃飯,那我可是求之不得呢,隻是怕又要勞煩四嬸嬸和小杏妹妹了。” 說著就又轉了頭,看著程小杏,滿眼的笑意。 程小杏看著她大姐姐滿是歡喜的眼睛,就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 使勁點頭說:“大姐姐就到我家吃飯,大姐姐的手是做珍貴活計的,可不能弄粗了。” 說到手,程木槿便垂了頭去看程小杏的一雙小手,皺起了眉頭。 那手上都是裂口和血口,乾裂的嚇人,比程何氏的手還像個老太太。 她便想說什麼,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程何氏罵程小杏的那些話她也都聽在耳裡,祖母說都不管用,她說又有什麼用?何況現今事情壓到這兒,小丫頭性子倔,說得多了反倒讓她心裡不自在。為今之計,唯有把債還上,也才能解了她心裡的這個疙瘩。怕是到時候,你就是不讓她愛惜自己的小身體,小丫頭也會自己愛美,一次不拉地抹香膏子呢。 一念閃過,程木槿便又抬起頭來,對程小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