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長長的柳葉春眉便微微蹙了蹙,心裡卻是疑惑。 她與齊家大公子也沒見過幾次麵,他怎的竟如此關心自己? 不過別人到底是好意,也沒有任何逾越之處,且觀他為人,又是侍母至孝的。依著她看來,齊嬸嬸並不歡喜她,那麼,齊大公子即便是真有什麼心思,也就不足為慮了。 正這麼想著,墨枝就提壺回來了。 程木槿便讓她放下茶壺,去底下跟掌櫃借來筆墨紙硯,自己給齊勝寫了回信。 …… 冬日漸冷。 天時早早便黑了。 暮色四合時分,程木槿帶著程小杏和墨枝回到了小李村。 遠遠的,便看到程何氏在院子門前來回張望。 老太太一看到三個人露麵兒,忙忙就跑過來,一把拉住程木槿和程小杏的手,直往家裡帶。 一邊嘴上還念叨著說這老晚了,咋才回來?急的她不行,沒事兒吧? 程木槿就輕聲解釋著說,事情辦的順,就不用在縣城裡多待了。又怕祖母擔心,也沒有去見五叔,隻是在縣城帶著堂妹轉了一圈,這便趕回來了。 程小杏心裡一直惦記著那物件兒有沒有人買,到家來時就也沒有第一次去縣城的歡喜,看她奶瞅她,她也就隻是嘻嘻笑,卻不言聲顯擺。 程何氏曉得小孫女懂事,這些日子過的太煎熬,把個大大咧咧的性子都改了不少,心裡憐惜她,就摸摸她的頭,輕輕拍了一巴掌,說了聲快進去吧。 祖孫幾人進了院子,程何氏緊著攆著幾人進了屋,趕快去灶間裡吃飯,都捂在鍋裡熱著呢。 她自己則站在院子裡瞅著東屋老大家的門,嘆了一口氣,這才抬腳進了屋。 話說的,程何氏真沒把那個糟爛樹根子做出來的物件兒當回事,那你尋思著那能賣幾個銀錢呢?就算大丫頭做的再好,那也不過就是比板凳多幾個錢兒,又能頂個啥事兒? 為這,她知曉人去了縣城,就埋怨老頭子,說乾啥讓三個丫頭自己去那老遠,他咋不也跟著去?說不定還能多講下來兩個錢兒呢。 老頭子聽了卻反過來勸和她,說她咋不曉得這裡麵的理兒呢?他就是看著這陣子家裡糟心事兒太多,兩個孩子都憋屈的不行,就想著讓她們去城裡見個西洋景,散散心思。咋,還指望著那東西真能賣多大銀錢不成?要是那樣,還不如指望老五多借些回來呢。 程何氏就嘆氣。 說是啊。老五上回回來又給拿回來十幾兩來,可這又能頂啥事兒?可也不能怪孩子。那魚找魚,蝦找蝦,像他家這樣的窮人家,能結交上的也不過就是些跟他們一樣的,那富人家的少爺老爺哪能瞧得上他們?要是中了舉人當了進士還差不離。 這話說的,唉,老頭子就也跟著嘆氣了。 老兩口又長籲短嘆地說了一陣兒,可就是誰也沒提大丫頭說的拿銀錢出來還饑荒的事。 這咋提?孩子恁可憐,能說出那話就不容易了。你要說他們心裡沒指望那是假的,可要說全指望吧,那也不能夠。 唉,左右就是為難哪。 可日子再難也得過。 於是就這樣又過了幾日。 這一日吃完晌午飯,程木槿正準備躺下睡午覺。 就見墨枝悄悄進了門。 程木槿就頓住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丫頭剛跟她從廚房出來,自己去了倉房尋邊角料。 她喜歡雕刻更勝過喜歡筆墨畫畫,程木槿便讓她去倉房裡找些剩下的邊角料自己刻著玩兒,順便找找手感。 怎麼這突然又回來了?手裡卻沒拿著東西。 墨枝來到木槿身前,低聲稟報說,她剛剛剛到倉房門口,就聽見外麵有動靜,好像在喊她。 她也沒敢出門,貼著門邊兒聽了聽。那人就在外麵說,是不是墨枝?他剛在門縫裡瞅見她和程娘子了。他是小五子,有事要請見程娘子。 程木槿一聽是小五子,便重新穿鞋下了地。 心裡琢磨到底是找自己有旁的事,還是那個物件兒賣出去了,京裡帶回信兒來了? 她判斷應該是後者。 不過這小五子確實機靈,莊戶人家的大門不像城裡,總是關的嚴嚴的,他們這裡若是開了就總是關不嚴實:有時插起來,有時不插。今兒就正好沒插門,漏了這個縫,叫小五子得了便宜。 程木槿略微收拾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頭發,臨出門前又拿起了筆筒裡的毛筆,還讓墨枝把臉盆端上。 一個院兒住著到底不便宜,她倒是不怕別人看。可東屋那一家子那兩個總是探頭探腦的,她見了煩,不如找點事做遮遮她們的眼。 墨枝曉得娘子的心思。冬日裡容易結冰,娘子總是在外麵洗筆的。有時她做,有時娘子自己親自動手。這一院子裡的人都曉得,也就不會跟著探頭探腦地亂看了。 於是便忙端起水盆,跟著程木槿後麵出了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