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神色倦怠中有些許凝重。 墨枝見狀連忙上前,小心扶著她家師傅坐起來,靠在炕被上。 程木槿看著小丫頭問:你可看清楚了? 墨枝忙認真點頭,說應是他沒錯。他走道雖是一點兒動靜沒有,跟個貓兒似的,可是她還是一閃眼看見了,那個身形臉麵應是他沒錯。孟軍爺好像也看見她了,隻是卻一晃神又過去了,並沒有往她這邊來。等她再看時卻看不見了,就隻能跟著娘子先回家來了。 程木槿沉思著微微頷首。 這件事委實有些奇怪。 這孟大原來一直是在縣城裡待著的,她猜想他或許有時候會來村子這邊轉一轉看一看,隻因畢竟他是受鄭侯爺之命的,若是不來村子這邊根本說不過去,隻是,他晚間應該不會在這邊待著才是。 今日晚間,兩個村子裡因搶水而打架,這是突發事件,孟大在縣城裡肯定是不知曉的,可他卻出現在這裡了。 這說明什麼? 程木槿一雙杏目深不見底。 這說明他應該是一直待在村子這邊的。難道,是京城裡發生了什麼事嗎?又或是,為防備她有什麼危險,鄭侯爺吩咐他這樣做的? 她一介民女,與人無冤無仇,誰會帶給她危險? 還是…… 還是她是受了無妄之災,惹到了那位鎮國公府的寧大小姐? 一想到那位行事大膽的寧娘子,程木槿的心思就是一跳:鄭侯爺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做了吧?應是不可能的吧? 程木槿深深吸一口氣,一時隻覺頭更加昏沉了。 要說鄭侯爺這個人,那真的是深沉機敏,城府很深,是標準的政客,應是不會做那樣莽撞的事的,可是不知為何,在這件事情上,程木槿卻覺得她拿不準這個人了。 為何? 隻因著他對她的態度,著實是讓她有些心驚肉跳。 有時候,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即便他是一個精明沉穩城府深沉的人,可是,隻要他還有心,那就有很大的變數。 鄭修鄭侯爺是一個有心人。 思慮至此,一時間,程木槿隻覺自己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後悔過。 她不是後悔自己之前借了鄭侯爺的勢,賣了五文錢的燒餅掙了‘黑心錢’,以及後來的種種。 這有什麼可後悔的?君不聞,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所謂鯤鵬一展翅,扶搖直上青雲九萬裡,可見有可借的力也是一種實力。 且,她也沒有白借不是嗎? 她後悔的是自己低估了人心,低估了一個權貴對自己想要得到東西的不擇手段。 低估了鄭侯爺這個最大的變數。 誠然,她不是一件物件兒,可,她之於鄭侯爺,不就是他想得到的一個青花瓷瓶,或是一幅名家山水嗎? 明明這樣一副相貌,偏偏她還上趕著去接近他! 程木槿閉上眼睛,深深吸氣。 是她太急躁了,因著初來時的些許彷徨,和對未來的沒有安全感,而未經仔細觀察和確認,就憑著郝婆婆外祖母的幾句‘鄭侯爺是個好人’這樣的話,就輕易地借了鄭侯爺的勢,屬實有些輕率了。 當時的她怕什麼呢? 她怕鄭侯爺對一個孤女的憐憫不能維持許久,就失去了興致;她怕她的攤位被覬覦的人使手段搶去了,畢竟她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相信一位當朝權貴會為了她出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畢竟她隻是一個賣燒餅的小娘子,即便是有位貴人常常光顧,也或許隻是順腳而已呢? 她想這樣想法的人一定有。 緣由也很簡單:隻因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哪。有時候,小人物反倒比大人物的顧慮少許多。 甚且,就連在她不遠處擺攤的李老頭,盡管總是對她點頭哈腰地笑,看著很是親切,她也都覺得他或許也想過占了她的攤位去呢。 (遠在京城裡的李老頭猛然打了一個噴嚏,心裡還納悶呢:怎地回事?誰念叨他呢?這不是程小娘子不回來了嗎?現今四順四大爺都是在他這裡買燒餅的,他好不容易巴結的親近些了,還小心拐彎問了個話,說是程小娘子現今過的好著呢,應是不回來賣燒餅了。那四大爺雖是說的含糊,可他也不傻能聽明白哩。這不就高興著呢嘛,今兒還給巡街的兵大爺又送了孝敬,明兒就準備讓自家小子出攤呢,這,這不是又要出啥幺蛾子了吧?他的個娘啊,難不成是程小娘子又要回來了?) 程木槿不知李老頭被自家一個噴嚏嚇著了,她繼續反思自己。 真的是草率著急了呢,那時就是怕掙銀子掙晚了,再遭了算計丟了謀生的攤位,到時候難道再讓她跑到鄭侯爺麵前去哭訴,再把攤位要回來? 程木槿想想都覺得好笑:她就是為著謀生厚了臉皮,真的跑去哭,隻怕到時候鄭侯爺也會覺得她瘋了呢。 就是因著這樣,是以才在不知曉鄭侯爺到底是個怎樣人的情形下,就貿然行動了,唉,戰略性失誤啊。 程木槿不禁悄然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