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件事也有人會不以為然,會覺得程木槿太過小心了。 那懂得那麼多別人不懂的,乾什麼不好啊,偏要去乾賣燒餅這樣的小買賣?隨便一個技能,還不是銀子大把到手? 他們甚且會說:就是再不濟,那不會找別的營生嗎?比如擺攤寫信,做古董店師傅什麼的?不是懂得門道嗎?為何偏要盯著一個小小燒餅不放?五文錢一個又怎麼樣?還是太少了! 這怎麼說呢? 這要是擱以前,程木槿自己也要這麼問,可身處周武朝的程木槿卻是要搖頭斷然否定了。 其實,她剛剛也想過這些,甚且,她還想到了更專業更簡單的方法,來銀子更快。咳,做古董店師傅什麼的,掙的再多也是辛苦錢,何必呢?倒不如那個,嗯,就是沒事的時候,可以去墓室裡轉一轉嘛,既能掙銀子又能賞玩好物件兒的,多好啊。 可是,這個想法在她做了幾日的燒餅娘子以後,就全然消失無蹤了。 程木槿深刻體會了一個女子在這裡的不容易。 這裡是周武啊。 一個雖國力鼎盛,泱泱繁華大國,女子卻仍處於水深火熱困苦艱難處境的王朝。 首先,做什麼都是要有規矩的。 這個規矩不單是做人的規矩,最主要的就是做事的規矩。 相比於她以前不耐煩的那些條條框框各種明的暗的規則,這裡還要再加上一條最重要的,那就是:她是一個女子。 本來各行各業就有各種規矩了,比如擺攤代寫家書,就跟她的燒餅攤子一樣,那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都是好不容易站住的位置,她雖沒看見,卻也知曉,那一定是郝婆婆外祖母費盡心思,花費了不少銀子打點下來的。若不然,她們孤兒寡母的,就得餓死在這座繁華的京城裡。一個小小的燒餅攤子尚且這樣難,那代寫家書又能簡單到哪裡去呢? 也一定是要打點的。 還別說這些正經營生了,那就是要個飯,也還是要拜碼頭的!若不然你要真敢拿個碗四處亂溜達乞討,你看看有沒有人套布袋打你個半死!你可以看看! 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女子! 那結局……不提也罷。 程木槿雖以前不怎麼懂得人際關係,可她也不傻,經了短短幾日的觀察和各種買賣體會以後,她那顆想去墓地裡轉轉看看玩玩的心思,也就徹底消散了。 嗯,還是本本分分地做個良家女子的好,過日子多踏實啊。 至於後來去寶器齋找門路當大師傅,那就都是順腳的事了,左右衣食無缺,成不成的就隨緣了。 是以,這一切的起源就都在那五文錢一個的燒餅上了。 說到底,還是銀子惹的禍啊。 雖是她不求錦衣華服,豪宅美景,可它也還是要跑出來折磨她。 銀子,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當然,這也並不能完全責怪鄭侯爺,就偏硬要說鄭侯爺就是一個貪圖美色的惡人壞人了,程木槿可不是那樣不講道理的人。 縱是事情如今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也得承認,鄭修鄭侯爺不單不是一個囂張跋扈的小人庸人,甚且,還可以說,他還是一個有容人之量的好人,是一個幫了救了她很多次的好人,是一眾蔑視平民百姓權貴中的一個難得一見的大大的好人! 隻不過……這個好人他再好,之於她也是危險人物啊,也是她招惹不起的啊! 唉,她怎麼那麼蠢。 他,他不會真的去和皇上請旨了吧? 程木槿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又深深吸氣。 也罷,往事不可追,現今不是後悔的時候,後悔也毫無益處,還是對付日後要緊。 程木槿勉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接著思考。 孟大為何突然出現在小李村呢?還是在這樣的月黑風高夜裡? 程木槿閉上雙目,微微沉吟一陣,心裡已是有了定計。 剛剛是她太焦躁了,不論如何,她不明情況,任如何想法也都是猜測罷了,不過是杞人憂天,不能作準。 如今最重要的是知曉實情,方能找準對策。 孟大既是來了,那明日裡或許也不會走,那不如明日見他一見,有什麼話當麵問清楚便是,總比像這樣自己在這裡猜來猜去,自尋煩惱要好。 於是,程木槿便穩定住心神,睜開眼睛,問墨枝道:“除了你,小杏或是其他人沒有看到吧?” 如今村裡人都盯著她,她的棉花還沒種出來,她不想再被那些閑言碎語分心誤了自己的大事。 墨枝忙搖頭:“回娘子的話,就奴婢自己看到了,杏娘子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