陂塘那是做什麼用的? 楊縣令兩榜進士出身,豈會不知? 那是防澇蓄水用的,不說他們平州府用不用得上,那就是真能用得上,那建一處塘也是耗費極大的大事,天下像他們這樣的地方多著呢,哪處不想建塘?憑什麼偏要建在他們平州東寧這邊?皇上能同意?朝廷能同意?這不是胡想亂想嘛。 唉,到底是個小娘子,興許隻是識得些字,湊巧看了幾本書本,偶然得了這麼個打井的法子,又恰好有幾個有手藝的匠人幫襯著,這才湊巧打出來幾口井,這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嗬嗬嗬。 楊縣令一念而過,也就不再覺得那小娘子多麼難得了。 隻不過,小娘子打井這件事卻是頗令他思量了一番。 他是知曉呢還是不知曉呢,這是個問題。 姑且不論這個鄉下丫頭是湊巧呢還是怎樣,就單論這個災荒,那可不是兒戲,鬧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楊縣令為官一方,雖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可城府卻不少,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裡麵的厲害。 災荒這件事,若是隻他一個縣或是幾個縣鬧倒也無妨,可是,若是整個平州府甚且是周邊也鬧,那,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而現今,無論是他的上峰還是周邊縣城衙屬的同僚,卻是一個談及的都沒有,大家皆是閉口不提,該做什麼做什麼,該操辦打井打井,該四處尋人祈雨四處尋人祈雨,旁的卻一概不提。 嗯…… 於是,楊縣令一番思量後,便也決定再等等再看看。也或許,他這邊還沒什麼呢,那邊朝廷皇上已然是有了決斷了。嗯,不急。 於是,楊縣令這邊就隻繼續尋人打井,隻當沒聽說過這回事了。 正當此時,他就接到了京南衛所張將軍的信函,說是奉上峰之命保護新糧種,明日一早便要派官兵過去小李村,特此知會他一聲。 京南衛所與地方衙屬是兩個統屬,各有司命。 自古文武有別,張將軍其實無需知會他,或是事後再與他發一封信函告知一聲也是可以的。可楊縣令家裡頗有些人脈,平日裡也會做人,雖為了避嫌,地方主官不便與衛所將領過從甚密,導致朝廷猜忌,可逢年過節還是會送些節禮過去慰問犒勞一番,也算是禮節周到,是以,那位張將軍也就會在一些事情上給他個薄麵,知會他一聲。 楊縣令接了信函卻是忍不住又吃了一驚:又是小李村?怎麼會這麼巧? 新糧種可不是小事,自古糧食無小事,這要是真能成了,那他東寧縣可是要大大的出名啊。皇上也會大加贊賞,到時候,他這個一縣之主,又豈能沒有功勞? 楊縣令興奮之餘,莫名就想到了那個會打井的小娘子。 於是,他連忙就又把師爺叫過來了,問他知不知曉這件事? 師爺卻搖頭,說並不知曉,他侄女婿沒說。 嗯,這樣啊。 楊縣令撫須一沉吟,就道,那好,既是如此,明日我們便也過去小李村一趟。 師爺會意,連忙回是,說他會帶上他侄女婿的,也讓他把他那個同窗一起帶過去,聽說就在縣城裡開學館,很是便宜。 楊縣令滿意點頭,揮手打發了師爺,然後就立刻命自己的親隨進來,吩咐他即刻去打聽小李村的這個小娘子,姓程的,家裡打了一口井的,明早之前必須打聽清楚了回報。 親隨連忙答應,轉身跑走了。 楊縣令自己則是一邊來回踱步,一邊不停思量這件事。 這時候,楊縣令可是不能再小瞧那個小李村的鄉下丫頭了。 張將軍信函中雖未言明是誰,可楊縣令卻已是斷定十有七八就應是那個小娘子無疑了。 若不然,這麼多年,要是真有能人早就應當出頭了,又何須等到今日? 隻是,還是有一個疑惑。 一個鄉下丫頭,就是有了新糧種又能怎樣?這還沒種出來,就是再新再好也沒有用處啊。 可是現今怎地,這新種子才剛剛種下去,還沒怎麼地呢,卻能驚動了京南衛所都派出兵丁來保護,這可不是一般人哪。 這個丫頭上麵有人! 還不是個小人物! 這是何方神聖? 什麼時候,他們平州地界來了這麼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怎麼不知曉! 這樣的人物怎麼又會來到他們東寧這樣的小地方,偏居一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她說的建陂塘的事情,這到底是誰的主意?這裡麵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楊方楊縣令越想越多,一時竟有些禁不住,不知不覺間竟是耗到了大半夜。